她心目中的许岸之温柔体贴且善解人意,绝非现在这般。
按他以往对云妃娘娘的态度,不应该急着四处奔走替她澄清吗?为何这一回会表现得这般冷漠。
难不成是因爱生恨,得不到便要彻底毁了吗!
*
纵然外头腥风血雨,可待在云秀宫中不得外出的苏织儿却是一无所知,与其说是不知晓,不如说是萧煜不愿让她知道。
可苏织儿每日暗中观察着凝香凝玉的神色,都能猜到外头的流言传得有多难听,事情大抵发展到了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的程度。
或许太皇太后说得对,这些因疫疾而受苦的百姓要的并不是一个真相,他们只是被煽动着,想借着什么宣泄他们心中的怒火罢了。
只是被选中的人恰好是她苏织儿而已,他们给她冠之“妖妃”的罪名,希望对她予以严惩,总觉得或许她死了,便能结束这一切。
可这难道不可笑的,一个国家的兴衰荣辱竟都系在一个女子身上,由一个女子来决定,然自古事实便是这般,君王被迷惑,从来归咎于美人的妖媚,而非君王本身的昏庸无能和意志不坚。
而这场疫疾也是,多数百姓不会冷静思考其中的蹊跷,只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一两场巧合就使得传闻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让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一切是她这个“妖妃”所为。
苏织儿不得不感慨,这背后陷害于她,陷害于苏家的人,着实懂得鼓动操纵民心。
这日,苏织儿方才醒转,便觉床榻边坐了一个人,瞥见他绣着龙纹的衣角,她就知此人是谁。
她已许久不曾见着他了。
纵然心中有些郁郁,苏织儿还是故作轻松地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
“陛下怎么来了,今日不早朝吗?”
萧煜笑了笑,抬手撩开苏织儿额间凌乱的碎发,“今日休沐,不必早朝,朕便想好生陪陪你和绥儿。”
他凑近一些,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眉间划过,柔声问道:“朕从未替你描过眉,今日,替你描眉好不好?”
怎的突然想起要替她描眉了?
苏织儿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殿内很安静,唯他们二人和尚且躺睡在床榻上的绥儿,但架上搁着尚且冒着热气的水盆,当是凝香凝玉才被遣出去。
苏织儿起身撩了热水洗漱罢,坐在了妆台前,便见萧煜拿起那搁在妆奁里的青雀头黛落在她的眉上,先是大致勾勒出眉形,旋即再一点点加深涂画。
苏织儿盯着那澄澈昏黄的镜面,眼看着他为自己描画了一对柳眉,细长雅致,满意地抬手抚了抚,忍不住打趣道:“陛下画眉的手艺这般娴熟,实在不像是第一回 ,从前莫不是也替旁的女子描过?”
“怎会。”萧煜笑答,“我这辈子名正言顺娶的妻,不只有你一人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特意去御膳房亲手替你熬了碗粥,可要尝尝?”
亲手熬粥?
苏织儿有些诧异。
他今日怎的这般有闲情,又是描眉,又是熬粥的。
虽说从前在草屋他也不是没有生火做过饭,可他如今毕竟是大澂的陛下,这皇帝亲自下厨,传出去确实是有些离奇。
想必今早他定是将御膳房那些御厨们吓得不轻吧。
“好呀,许久没尝过陛……夫君的手艺了?”
萧煜似乎对这个转换的称呼很满意,眸中笑意都浓了几分,为了不吵着绥儿,两人行至外殿用早膳。
乍一看到那碗粥,苏织儿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那竟是一碗用粝米熬的菘菜肉沫粥,往昔在沥宁时的回忆骤然涌上脑海,宫里自不可能有粝米这种东西,想来这当是他特意吩咐人寻来的。
粥凉得正好,微微泛着点热气,苏织儿用汤匙搅了两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如何?”萧煜期许地看着她。
苏织儿皱了皱眉,但仍笑看向他如实答:“夫君的手艺教之从前倒是有所长进,只是……或是而今吃惯了那些好的白米白面,竟连我从前最喜欢的粝米菘菜肉沫粥竟都变得有些难以入口,到底是变了……”
她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听萧煜轻笑了一声,“口味虽是变了,可对沥宁的怀恋没变,织儿,我有时真的很想回到过去,那时我们纵然一无所有,但好似什么都有了……”
虽得苏织儿也时不时会怀念过去,可她还是第一次听萧煜说出这般话,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还泛着淡淡的难以言说的哀伤。
她总觉得他今日很奇怪,不但替她描眉,替她熬粥,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