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织儿有些诧异地抬首看去,便见苏老太太面容慈和,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若想要便留下,我们在此处好生待上一阵,待你胎坐稳了,我们再启程。但若是你不想要,就像那大夫说的,趁着月份还小,打了便是,也了却一桩麻烦。”
苏织儿看着苏老太太眸光柔和,若长辈般关切她的模样,竟一点也未因她欺骗自己而生气,陡然鼻尖一酸,眼眶一下便红了。
毕竟如今的她于苏老太太而言,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实在想不到苏老太太竟会对自己这般好。
“老夫人不怨织儿撒谎吗,您不问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就不怕我身份有异,实则是刻意接近你们,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之徒吗?”
苏老太太见她说着说着簌簌掉下眼泪来,忙掏出袖中的棉帕替她擦拭,见她哭成这般,反是忍不住笑道:“也不知怎的,打头一回见着你啊,便觉得格外投缘。你是不是好的,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我还能不知吗,至于你扯谎一事,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浮浮沉沉,享过福,也受过苦,看得实在太多,晓得你大抵有你自己的难处,不愿说便不说吧……”
听得这话,苏织儿一时哭得更凶了些。
自沥宁去禹葵的路上,她也曾想象过她的亲祖母会是什么模样。可无论如何想象,都不如亲眼所见更让她心生欢喜。
她的亲祖母通情达理,温柔慈祥。
还有她的叔父,虽寡言少语,却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更别说她那叔母,虽有些大大咧咧,却最是热心肠不过。
这一刻,苏织儿甚至想过,若她爹当年没有出事,她和她娘如愿被接到京城,被这般好的家人们包围着,她定不会像在顾家时那般忍饥挨饿,低三下四,能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长大吧。
她哭得不能自已,须臾,哽声道:“老夫人,我的确骗了您,我夫君没有死,我也不是被婆母逼着逃跑的。至于我腹中的孩子,便是我夫君的,可我无奈擅自给了他和离书,就是为了离开去寻一个人,我寻的那个人就在西南边塞,待我找到他,到时您就能知晓所有的真相了……”
“好,好……”苏老太太给苏织儿擦着眼泪,旋即将她轻轻揽到怀中,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着,“那到时你就好好告诉我。”
苏织儿嗅着苏老太太身上的气息,久违地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暖,这段时间以来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她伸手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垂眸若有所思,少顷,再抬首看向苏老妇人时,眸色骤然坚定了几分。
“老夫人,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我想将他生下来!”
自听到自己有孕,苏织儿虽有些混乱不知如何是好,但从未动过打掉他的念头。
这是她和周煜的孩子,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她是母亲,根本不可能狠下心来不要他。
不仅如此,苏织儿亦存着几分私心,她当初不告而别,周煜定然很生气,但若她带着这个孩子回到他身边,想来他绝不会再计较她随意离开之事。
虽然以苏织儿对他的了解,晓得周煜到底也就是面上流露出几分怨怒,但知晓了真相,心底根本不会怪她。
他向来是这样嘴硬心软,面冷内热。
苏织儿突然好想她那夫君,好想好想。
她想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然后紧紧抱住他,亲口告诉他他们终于有了孩子。
若他知道消息,会不会感到高兴呢?
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一人在兆麟村过得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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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京城郊外,已是草长莺飞,一望无际的碧水湖畔,几人正纵马疾驰,一着绛紫云纹锦袍的男子遥遥行在前头,旋即在一棵垂柳旁勒马而止。
驶在后头的两人紧接着而来,陆续停在了紫衣男子身侧。
先抵达的蓝衣男子看着后来之人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嘲笑,“小九,你这骑术是愈发不济了呀,连你七哥我都比不过,看来是整日流连花丛,偷闲惰懒所致。”
被嘲笑的九皇子萧煊闻言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我这骑术再好,也比不上三哥啊,三哥这骑术不要说在京城,就是整个大徵,恐也无人可及……”
蓝衣的七皇子萧灼听罢在九皇子脑袋上重重一扣,“没有礼数,说了多少遍了,还叫三哥,应当尊称太子殿下……”
看着这对同为贤妃所出,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在他面前一唱一和,太子萧熠扫了他们一眼,下颌微抬,勾唇笑道:“无妨,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拘礼,小九爱喊什么便喊什么吧,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