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没说话。她听见了那人说自己是三品大员的儿子,还要她过去请安。
少女抿了抿唇,不打算理他。她知道,若是店里起了冲突,这家店不仅生意会不好做,小二也要挨骂。
她转身跟着店小二下楼,不去看他们。哪知道远处一声惊叫:“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走过去,不把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坐在中间的曹公子一声冷笑,他爹是兵部侍郎,这个名头几乎让他在京中横着走,就连国公府的姑娘见着他都得娇娇地喊一声“公子”,这个阉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平日里一直被捧着,眼下,曹公子更忍不得有人下了他面子。
下他面子,就是不给他爹面子!就是不给他曹家面子!
男人从太师椅上起身,脸色含着薄怒,一旁的人连忙劝道:“您消消气儿,您同一个阉人计较什么?”
白桃有一次听到他们说“阉人”,虽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这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少女一身海蓝长袍,头戴翎花帽,站在楼梯下驻足。她毫不畏惧地望着栏杆边居高临下的贵公子,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总是骂人,你爹没教过你不要对人指指点点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完了完了,居然有人敢这么和曹公子说话,这小太监不要命了!
店小二当即慌了,连忙道:“公公您别同他计较,他可是曹家宝贝的公子,家里兄弟多在朝廷里做官,惹不起啊!”
他这么一说,白桃也有点心虚。
她刚低下头想溜走,却听见上面的人高喊:“把他给我带过来!”
人群之中爆发了一阵声响,上面冲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奴仆。白桃有点慌了,邱昀当即走到她的身前护着。
奴仆们没在意,京中不少贵女出门也带侍卫,他们人多,打得过。
“老子让你看看……哎呦!”
第一个人刚踩上楼阶,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胸口剧烈一疼,接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那个小太监身边竟然带着一个功夫不低的侍卫!
这侍卫比那小太监有过之无不及,一脚将仆人踹到十步之外。
周围看戏的人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们哪里能认得御卫营的人,这小太监能带侍卫出门,说不定地位不低。那曹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得罪了他,相当于得罪整个曹家。
眼下再没人敢上前劝说,生怕殃及池鱼。
曹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大约也知道面前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宫里的好些阉人跟在大人物身边,虽然身份低微,但能说得上话。
可是如今宫中的人物就那么几个,这小太监,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怎么可能跟在贵人身边。
话都已经放出去,若是此时收手,岂不是很没面子?
曹公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爹虽是兵部侍郎,但我家素来以和为贵。你上来给我磕个头道个歉,本公子也就不追究了。”
白桃就没见过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暗暗地咬了咬牙。
“曹恭渺,你让谁磕头?”
门外看戏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这么一句,楼上的曹公子被念到名字,蹙起眉来,刚要发作,便见楼下的人群纷纷退开。
两侧侍卫开道,俊美的男子向上看来,算得上温和,重复问道:“你要谁磕头道歉?”
曹恭渺猛然发觉那小太监所带的侍卫衣上的飞鱼纹样有点眼熟,他爹告诉他,这是御卫营的人,若是遇见,一定得避着走。
御卫营侍卫仅听从一个人的吩咐,眼前的青年玉冠鹤氅,满身威仪,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男人心底有点慌,接着便看见小太监垂着头下楼,走到太子身边。
太子没多看那小太监一眼,微昂着头颅,却是气势十足:“曹侍郎一向以自己的儿子为傲,正好,近日军中正好有个空闲的职位,曹公子子承父业,相信曹侍郎一定会引以为傲。”
曹恭渺当即脸色一变,那不是参军吗?
别说军营生活有多苦,就是现在北境和东境都在僵持着,若是打仗,他岂不是要上前线?那可是要命的事!
曹恭渺连忙拨开人群,匆匆下楼,跪到沈宴清面前:“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周围分得清分不清状况的人都纷纷跪下,不敢触怒太子。
“曹公子说差了。”青年微微一笑,“军中的差事难得,旁人想去也没有机会,孤亦是看重曹公子,才委以重任。”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谁听不出来,太子如此说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