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她还是灰溜溜地把信递给他,自己却别过头:“……念。”
跟吩咐人似的。
沈宴清倒也不含糊,当即接过:“敌寇数次来犯三次,遇着我州中水匪,吾已出面调解,双方暂时达成一致。曲江境内安定,一切都好。”
知道她对那边的事不了解,便解释道:“东海国的人来抢浥州百姓的粮食,结果遇到了浥州的水匪。水匪都是不讲道理的,不光劫了人家的东西,还劫了对方的人。”
东海国的人不光白来一趟,还折了边境的守将。
白桃呆呆地听着,问道:“他们会不会找我们要人?”
“不会。”沈宴清认真回答,“涉及两国邦交和边境安危,谁都不敢随意挑起战争。原本他们也是故意放了那些盗匪来我们这边抢劫,被抓了,东海国边境的将领也不会承认那是他们的人。”
“真是……流氓行径。”白桃喃喃,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浥州哪来的水匪?”
她哥哥在浥州经商多年,若真有水匪,不可能她连听都没听过。
“嗯。”沈宴清勾起笑意,“自你哥哥去了以后,才有的。”
像白桥这样经常在浥州游走的人,不但对浥州的地形熟悉,更熟悉浥州的人。既然东海国的那些人流氓,那我们比他们更流氓。
不仅要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还要把他们的人扣下。
一方面,白桥令人装作水匪与东海国的那些人正面抗衡,把人家抢了。自己再作为浥州的官方将领出面调和,再与他们谈条件,两头赚。
也只有真正做过匪寇的人,才会想到这么阴损的办法。
沈宴清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了这一番战略,小姑娘竟然真的就这么听完了全程,掩唇一笑。
在相互的注视之中,少女再次低下头去。
海蓝长袍颜色太暗,与他身上衣裳飞扬的金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视线忽然一亮,白桃感觉脑袋上一凉,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翎帽被他摘了,随手扔在桌上。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白道:“戴着这个帽子,你越来越喜欢低头了。”
白桃被他戳穿,脸颊一热,绷着脸上前去拿她的翎帽。
因为动作太大,鬓边的两捋头发不合时宜地落下来。
在她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帽檐的那一刻,宽大的手掌按在帽顶上,清隽的脸庞上浮现笑意,打趣似的问:“这么想拿?”
少女当即缩回了手,直起身,将两侧的碎发别在耳后,匆匆转身:“信看完,我先走了。”
她还能走到哪里去,不过是找个借口透一口气。
“这个月廿八日是我的生辰,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生辰?”
生辰于谁而言都是重要的日子,饶是白桃不喜欢他,在他说起生辰的时候,还是停下来思索道。
“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为你煮一碗长寿面。”
沈宴清笑道:“当然不会。”
能让她劳心劳力来为他做一件事,这种感觉还不错,即便他并不认同廿八日生辰这个说法。
不过等有机会再告诉她吧。
说完生辰,沈宴清的语气又正经起来:“王瑞年在司礼监有差事,不便再来东宫,我会为你找一个新的识字老师。”
“我——”白桃的语气顿住,咬了咬唇瓣,“好。”
好什么好,如果她不打算留在京中,学了这些官用文字也没用,她又不做官。
“我正要给你哥哥回信,你要一起来吗?”
“……好。”
沈宴清平日里要对付的人很多,要拿捏一个小姑娘简直轻而易举。
白桃自己知道所有的思绪都被他牵着走,可是没办法,他所提出来的事情,都让她没法拒绝。
青年坐在桌前,白桃便识趣地给他研磨。早在昌州府她就做过这件事,眼下虽然有点生疏,但还能应付。
小姑娘研磨的时候严肃又认真。沈宴清提起笔,好像是在看墨,又好像是在看人。
从前很喜欢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现在觉得她被欺负以后委屈巴巴但又偏不肯表现出来的模样,更可爱。
沈宴清轻咳一声,蘸上墨,在铺开的纸张上书写。
他写字时神色认真,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明亮。他的字迹工整漂亮,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即便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看他写字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宴清知道她在看。
少女的目光不时从他的鼻梁移到他的笔尖,像怕被发现似的,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