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被那道沉静的目光一盯,段鸿弋的后背忽然就生出汗来,似乎自己内心所有计较都已被他看穿。
白桃抿了抿唇:“马六,给他们银子。”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没有离开是因为银钱不够,所以她愿意自己出银子让这些奴隶离开。
然而当马六掏出银钱以后,奴隶们抖成了筛子,接也不敢接。
这里是段家的地盘,他们能去哪里?
段鸿弋扯了扯笑容,对白桃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白桃一时无措,下意识地看向阿枕。
没想到阿枕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
有些时候,困住人的不仅有枷锁,还有人自己。
他的声音坚定而沉稳,在大堂中回响:“愿意离开的,可以从小姐这里拿了银钱离开,这是段四爷同意的。”
沈宴清锐利的目光再度看向段鸿弋:“是吧,四爷?”
被人这么一架起来,段鸿弋自然也不能说不是,只能故作不屑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要走的赶紧走。
“大家今日的表演实在不错,还让小姐吓了一跳。只是奴隶到底与人不同,只要大家愿意,也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奴隶们巴巴地望着这个年轻人,一时之间有人的目光不断流转。
沈宴清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施压:“既然无人愿意,那么……”
在这样连番的怂恿之下,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四爷对我大恩大德!”
接着那人便连滚带爬到段鸿弋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四爷对我有恩,只是我家中还有十二岁的女儿等我团圆,望四爷成全!”
段鸿弋看向沈宴清,眼睛眯成一线:“成全,成全。”
白桃使了个颜色,马六便拿出一两银子,递到阿枕的手中,故意遗憾地道:“今日小姐所带不多,来得晚了,恐怕就没有了。”
此话一出,还在一旁犹豫不决的奴隶争先恐后地上前。
马六将钱袋子里的银两分发出去,奴隶们领完赶忙离开,一刻都不敢多待。
白桃望向他们的背影,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高兴了?”段鸿弋轻哼一声。
这话颇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毕竟那些奴隶可是他们段家的财产。然而在段鸿弋眼里,还是面前这个人高兴起来更重要。
想做的事也做成了,白桃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便摸了一下干巴巴的脸颊:“想洗脸。”
段鸿弋指着驯兽师骂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打水!”
驯兽师连忙应是。
白桃回头去看阿枕,他的衣衫上和脖颈处的血迹已然变成深色斑驳的红点,但他脊背挺直,面容沉静,并不狼狈。
沈宴清回望向她,意带探究。
白桃想了想,同段鸿弋道:“待会儿我想直接回家,换身衣裳。”
段鸿弋:“行。”
待人端来水盆以后,白桃先擦了脸,而后才指沈宴清:“阿枕过来。”
沈宴清先是一顿,还是上前,就着她用过的水擦了一下面上的血迹。
段鸿弋看着他白嫩的脸蛋,又磨了磨后牙槽。
擦洗完脸之后打道回府。
之前对段鸿弋发的那一通脾气白桃也有点愧疚,便特地和他走近了,与他说话。
“这次算我不好,下次我再陪你看杂耍。”
她的语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婉了,少女说话时还带着方才哭过的鼻音,惹人怜爱。
一句赔罪的话,便把段鸿弋的心情掰回正轨。
反正他们家富有,放走几个奴隶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段鸿弋扬起得意的笑容:“等过几日回到遂州,你好好想怎么陪我玩。”
白桃答道:“找周远陪你。”
段四爷鼻尖又哼了一声,显然没满意她的回答。
临近段宅,道上突然震动起来,一队人背着大马金刀驾着马飞跃而过,他们神色紧张,像是上赶着去做什么事。
白桃脸色微变:“带队的是三爷?”
段鸿弋也皱起眉来。
今日的夜宴就是他三哥主持,按理说这个时候三哥不会亲自带人出去。
段鸿弋这回先进正门,正巧看见管家在与人说话,便喊道:“段天峰。”
所喊的便是段家管家,管家与段二爷从小一块长大,处理起事来雷霆手段,此时也皱着眉,明显是遇上了难题。
段天峰道:“要让四爷失望了,三爷说今日的夜宴取消。”
段鸿弋问:“怎么回事?”
段天峰一扫段鸿弋的身边,见是白家的人,也没多瞒着:“刚得的消息,三爷的贵客在路上出了事,三爷派人去接了,要再办宴得过几日。”
段鸿弋不满的情绪也写在了脸上:“好端端的,怎么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