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
少女柳眉微蹙,明媚的眼睛眨动,流露出少见的温柔。
“屋子里太暗,我们出去吧。”白桃身子向他靠近,小声说道。
沈晏清没动。他直觉不该相信她的话,但又觉得她与其他人不同。
“跟我走。”
白桃见他僵住,连忙趁热打铁,想将他引出屋子。
哪知道她的手很快被反捏住,沈宴清幽幽地开口:“等等。”
白桃心底一僵,心道莫不是前功尽弃了。
便听“嘶啦”一声,白桃吓了一跳,便见他手里拿着指节宽的长布条,而他袖口上留存着不规则的须齿。
“过来。”沈宴清道,他伸出手,将布条围到她的眼睛上,打了一个结,“我不喜欢你的眼睛。”
“……”白桃气笑了,想要将布条扯下来,这人谁爱救谁救。
她的手很快被沈宴清抚开,青年抓住她的手转过身去,视线低垂,就看到倒在一旁的小太监。
这个人因为喝下了带毒药的羹汤已经一命呜呼,只剩下一个躯壳躺在这里碍事。
沈宴清用脚将他踹开,带着身旁的少女继续往前走。周遭的侍卫见状,连忙为他们清扫出一条道路。
前方畅通无阻,青年便迫不及待地想带她离开这个脏乱的地方。
“你慢点!”
被白布条蒙着眼睛的白桃忍不住喝道,她看不见,所以走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几乎要栽倒。
听到少女的嗔怪,沈宴清果真就慢了下来,像散步似的,极有耐心地牵着她走出了花厅。
血腥味道骤然消散,代之以雨水和泥土的清香。
白桃知道已经走出了花厅,迫不及待地将眼睛上的布条摘下来。
这活谁爱干谁干,总之,她不想再干下去了。
见二人出来,池明连忙上前道:“殿下,大夫在书房候着。”
听了这话,沈宴清无动于衷,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方才手掌心握着的东西不见了,他不是很高兴。
池明见半天没有人应答,心中暗暗叫苦,轻咳一声,眼神示意白姑娘上前。
白桃甚至闭上眼睛,不想看池明求助的眼神。
到底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过意不去,战胜了她想到赶紧逃跑的想法。白桃深吸了一口气,朝沈宴清伸出手,不情不愿地道:“我带你走。”
她可伸手了啊,如果他不肯接受,那就不怪她。
冰凉的指节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指,沈宴清没有这么牵过人,刚刚也没有留意这种直白的感受,像是有一支温软的羽毛慢慢地扫过他的指间。
白桃等不及他的慢慢试探,反将他的手一握,极为不解风情地道:“快走。”
沈宴清任由她拉住。昏昏沉沉的雨夜之中,满是死人的气息,而他被其间唯一的温暖覆盖着。
即便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但沈宴清直觉她不会害他。
外面还下着雨,为了越过露天的庭院,侍卫纷纷撑伞护在他们两侧。
白桃不大自在身边有这么多人,下意识地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青年。
幸而,他倒是一切如常……完全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抵达书房长廊以后,侍卫在两侧排开,不再往前。
书房门外,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躬身等候,模样有些拘谨。白桃带着沈宴清进入书房以后,男子也迅速地跟上。
白桃将沈宴清牵引至他平日常坐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便要退开,哪成想他当即露出不悦,问道:“去哪。”
“……”当然是睡觉。
池明向白桃投来目光,她就知道她跑不了。一开始给池明开门的时候,她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连池明都摆不平的事,显然不是小事。
“我就在这里。”白桃下定决心,又见一旁的大夫有些手足无措,便伸手将沈宴清的袖子捋起来,递给大夫。
太师椅上的青年这下倒是很乖,任凭白桃这样摆布。
大夫上前观摩神色,又伸手切脉,犹豫着开口道:“殿下这病是陈年梦魇积郁已久,最终累成大病。”
白桃不大能听明白,下一刻就见青年不悦地将手收回袖中,骂了一句:“庸医。”
池明连忙将大夫请出去,屋中很快只剩下白桃和沈宴清二人。
青年依旧坐直身躯,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不高兴几乎写在了脸上。
平日里见不到他这般的孩子心性,好像这一场病将他内心所想都展现出来。
静默的书房里,点着一盏幽暗的烛灯。因为他们回来得十分匆忙,所以没有添上新的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