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映照青年平静的脸庞, 沈宴清扫她一眼, 又移开视线。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
白桃呆呆地看着他, 心想他不会也是什么刺客之类不能暴露的身份吧。
“皇子。”沈宴清声音有点干涩。
烛火跳动的一瞬,白桃看见他有点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只是片刻,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然。
不……比之前还要冷。
皇子。这两个字在小姑娘的脑子了转了一下,她忽然站起身, 吃惊道:“啊?”
以前马六告诉她,公主是全天下最受宠的女子,尊贵无比。
当时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两个“天”,除了每天看到的那个,还有远在天边的皇帝。
青年似乎料到了她会如此震惊,只是平淡地瞥她一眼,而后从桌上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那你是皇帝的几儿子?”白桃好奇地问。
沈宴清瞥了白桃一眼,看来她对皇家的事有了解,但不多。
得知了身份还能这么莽撞地问出这么个问题,果然是外面的丫头。
“在家排行第二。”沈宴清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干脆一次回答完,“兄长已仙薨,以后不可再问。”
白桃讷讷地点头,当即认错:“对不起。”
青年低哼一声,目光瞥向远处,慢慢启唇道:“我生时兄长已经过逝,在一众小辈之中年纪最长。自小生长在宫中,六岁时被立为太子。”
他语气平静,但白桃察觉到他握住杯子时指节似乎十分用力。
“十八岁是被废,下狱两月,之后流放镇州。”沈宴清说几个字便会停下来,“初见你时,我便是在流放途中。”
他说完,看了一眼小姑娘。眼见她呆楞住,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是剥夺太子之位,变成庶人。在狱中待了两个月之后,被迫离开京城,前往镇州。”
白桃其实已经听懂了大概。
太子啊……
——还有太子。太子就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以后要继承皇位,也是咱们未来的皇帝。这是马六曾经给白桃的解释。
被废,下狱,流放,一个词一个词地冲击着白桃的神智。
短短一年之间,他就经历了那么多吗?
沈宴清说完以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是同情?还是震惊?
说不定她反应过来还会给他一点安慰。
安慰什么的,实在很轻微。没有人能理解那些日子他是怎样过来的。
十八岁之前,沈宴清被众人朝拜,一向自视甚高,每日说的话都慎之又慎。
因为他觉得,身为太子,言行不能够被人猜透,少说话最好。
直到现实给他狠狠一击。
朝堂之上,他不得不为自己大声辩驳,但哪里是那些老油条的对手。
一个个证据被摆放出来,他最终拜于自己的清高。——他一直以为,那些人都是真心的敬仰他。
青年的呼吸微微起伏,那些过往再一次浮现,让他一时难以呼吸。
他会把一切都夺回来。
至少不能让他过往的心血毁在那些蠢货的手里。
沈宴清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丫头,问道:“听懂了吗?”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不耐,在催促她开口,似乎很期待听到她说些什么。
“……你好惨啊。”她说。
沈宴清:“……”好直白。
如此直白地点出了他的困境,简直前所未有。
沈宴清不想再开口了。
白桃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道:“我能理解你了。”
沈宴清慢慢地闭上眼睛,有点不想理她。
“我也很惨啊……我在家呆的好好的,每天都有人陪我玩,突然被抓来陪你去京城。”白桃嘟囔道,“京城还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我能不能活着回遂州啊,想回家。”
沈宴清扯了扯嘴角。
就不能期待这丫头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但我感觉你更惨一点。”白桃想了想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沈宴清冷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别想回家。”青年语气冷淡,带着倨傲,“你现在没回头路。”
白桃抿了抿唇瓣,看在他好像心情不好的份上,就不和他拌嘴了。
她改口道:“什么时候吃饭啊?”
沈宴清站起身朝外走去,余下一句话:“下去看看。”
白桃跟在他身后下楼,小声问道:“不怕那些人发现吗?”
——那些人查过以后自然不会回来。
然而青年眸色冷冷淡淡,仿佛没听见似的,并不回答她的疑问。
沈宴清视线一转,就看她跟着下楼,神色轻松。
看来也不怎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