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十多年前,我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三十二岁的时候会没有工作,连一顿饺子都舍不得吃。”
徐嘉乐因为丁邱闻的话而沉默,他难以接受,曾经有些许张扬的、自信的、自如的丁邱闻会变得这样落魄,他帮不了他太多,但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去帮了。
“哥,”徐嘉乐等着丁邱闻跟上来,他用食指和拇指扶起自己的眼镜,小声告诉他,“会好起来的。”
徐嘉乐的话又不是什么圣经,听起来毫无说服力,但丁邱闻感动于他的真诚和真挚,毕竟,十几年之后的重逢比想象中和谐多了,丁邱闻将一只手搭在了徐嘉乐靠近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说:“我但愿吧。”
穿过狭窄的走廊,继而乘上了狭窄的电梯,徐嘉乐伸出手指找到了目标楼层的数字,花屏的电子广告牌下是不太灵敏的按钮,各种小广告贴满了整个电梯内部,丁邱闻没有说话,他抬起了手,将一张粘得不牢固的招聘广告撕了下来,看几眼,然后折叠好放进了外套的衣袋里。
看到徐嘉乐在看他,丁邱闻解释道:“万一能用到呢。”
“嗯,我懂。”
旧升降电梯“吱呀”地响,到了八楼停住,徐嘉乐忽然扯住了试图出电梯的丁邱闻的衣袖,提醒道:“你小心,有好几个人的手机都从这里掉下去了。”
“不会。”
丁邱闻对他笑了一下。
“我老婆在家。”
“我知道。”
徐嘉乐在手提袋摸了许久,才找到房门钥匙,他又开始艰难地把钥匙往锁眼里塞,陈旧的锁眼结了锈,打开的时候要用很大力气。
徐嘉乐说:“哥,你跟昕榕打个招呼吧,我还没有跟她介绍过你。”
“我知道。”
门终于开了,屋子里开着灯,比走廊里亮堂很多,穿着羽绒服的小考拉一头撞在了徐嘉乐腿上,他仰起头,喊“爸爸”,又说:“我要和妈妈去姥姥家。”
“好,”徐嘉乐在凌乱的进门处找到了十几公分的空地,把手提袋放在那里,他一边脱鞋子一边说,“这是丁叔叔,爸爸以前在玉门的朋友,问丁叔叔好。”
“丁叔叔好。”
“你好,小考拉。”
徐睿杰已经开始自己戴帽子了,拎着开着拉链的包的宋昕榕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头也不抬,说:“我带着考拉去我妈那儿住,这周就不回来了。”
“好,你去吧。”
“你有时间打扫一下卫生。”
“好。”
到了这时候,宋昕榕才从廊灯的光线中抬起头,她第一眼看向徐嘉乐,第二眼看向丁邱闻,低声问道:“这位是?”
“朋友。”
“你好,随便坐,我先走了,打的车在楼下等呢。”
宋昕榕对徐嘉乐的陌生朋友没有任何过问的兴致,并且,态度也算不上热情,她穿好羽绒服,把自己的手提包挂在儿子身上,再蹲下去系鞋带。
她临出门前还说:“那件事下个星期不值班的时候再细说,这几天你就不要发消息烦我了。”
在丁邱闻的眼中,宋昕榕的长相相较精修的全家福上更普通,可他没想到她是这样高的,更没想到她带着一种职业赋予她的威严感,叫人觉得难以冒犯。等到宋昕榕带着孩子出了门,徐嘉乐就把一双拖鞋扔给丁邱闻,说:“你随便坐,我收拾一下。”
家里实在是凌乱,这大概是养育一个三岁孩子且工作繁忙的情况下无法避免的,徐嘉乐从客厅开始。一处一处地收拾,只是有些不得要领,丁邱闻把地上盛了外卖盒子的大袋子拎起来,在他身后跟着,协助他一起收拾垃圾。
“该扔的扔一下,会好很多。”丁邱闻实在看不下去这样混乱的家,他善意地提醒道。
“就是,打算把没用的都扔掉。”
“你们吵架了?”丁邱闻觉得宋昕榕应该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生气,他轻声询问。
徐嘉乐将放在茶几上的盛了蛋糕的纸盘子一个一个叠起来,他说:“没吵架。那天考拉过生日,这些到今天都没时间扔掉。”
“小宋是因为……我过来打搅到了生气?”
“她没生气,”这一次,徐嘉乐抓起来几根烧黑的火柴棍,他头也不抬,想了想,说,“记得那时候去你家里,丁娇阿姨把家里收拾得特别整齐,还香喷喷的,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香水的味道。”
丁邱闻没有接着徐嘉乐的话说下去,他深吸一口气。
说:“你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你的家人。”
“哥,”徐嘉乐顿了顿,冷笑,说,“算了吧。”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拎着大半袋垃圾的丁邱闻,他戴着眼镜,比十几岁的时候成长太多了;人的眼睛往往在诉说故事,而此时此刻,徐嘉乐在诉说的无非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的十多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