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虚目不转睛盯着亲人团聚的亲王,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徐梵梨跟着他目光转过去。
“你这死婆娘怎么被大齐的小畜牲抓住了!”亲王一巴掌打红妇女的脸。
只是,受了一巴掌那妇女也不恼,抽出一把匕首笑眯眯道:“老畜生,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这是纯正的,粗犷的大齐汉子音。
亲王到死都睁大眼睛。
少年冷漠的声音道:“杀。”
一时黄沙滚滚,将士踏沙挥舞长矛,刀光剑影不过只是刹那,匈奴溃败的哀嚎声响彻整片天。
而他呢,身披着金色夕阳站在尸山断戟中,下颚角被血溅上。
两小男孩撕下脸上皮面具去邀功。
“哥哥,我干得不错吧!”
“子虚哥你收我当兵吧!我想要变成像你一样的人。”
这一仗好漂亮啊凌子虚。
少年刚搪塞完小孩就被人拦下,徐梵梨鼓起勇气上前 :“刚刚多谢你,我这人平平无奇也不能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若是将军来日被奸人盯上,我都会拼尽所有为你喊声不服。”
她糊满污泥的脸配上这幅认真的神情乍一看很是滑稽。
少年明净的眼眸露出些许疑惑:“你是……”
徐梵梨喉头一哽,或许对他而言,无论是跳桥少女还是这个屡屡拖后腿的笨蛋,救是情分,对他不过是浮光掠影。
可对她而言,是头一回碰到了天上的月亮,尝到了甜头就像多尝几回。
徐梵梨低下头:“没什么,就当我在胡言乱语。”
少年确实是听清了,失笑道:“在瞎说什么,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奸人玩得过我。”
那就愿君万事胜意。
那日回去是个雨天,她回去下了雨有人敲门借伞,犹豫半晌,徐梵梨还是将伞借了出去。
屡次遇险自然逃不过从小就相识的晏世清耳目,晏世清一得知她满身鲜血回来就赶过去。
“阿梨,这世道不太平你待在庄子里太危险了,三叔要我接你住我们那边避避风头。你还记得那日雨天赠别人的那一把伞吗?你猜她是谁?”
徐梵梨疑惑:“是谁?”
“我三叔说她可是十三娘,就是那个脾气古怪的乐师,暗器也是一流,十三娘还要收你为徒!我就说阿梨这么善良的女孩子福气肯定在后头。”
好幸运。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学会点本事,安家立命,保护想保护的人。
徐梵梨回庄叫人收拾东西,自己进屋挑了个首饰盒把簪子都收起,就不小心听见门外丫头的议论声。
“这病秧子还挺有本事啊,竟能勾搭上晏公子!”
“可不是,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照顾这病秧子就算了,平常还抠得要死,这会儿等她嫁过去说不定我们还能捞到不少油水。”
李嬷嬷呵斥道:“说什么闲话,下去领罚。”
她进来,徐梵梨道:“嬷嬷这样也不怕人记恨。”
少女温顺的脸庞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身形很瘦已经跟剩了副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寻常就算做的再过分她都不会给予计较。
李嬷嬷看着看着就抱着她哭了起来:“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
眼下是多事之秋,就怕到时候不被外人捅刀子而被屋内人。
徐梵梨叹息:“我的意思是说,把心性不好的都发卖了吧,在这之前不要给人察觉到。”
拜师后的日子很苦,徐梵梨最开始有些不适应眼睛都快要雕瞎了,十三娘才罢休。
这日,徐梵梨雕完银镯最后一块花纹,走神的时候不小心吧自己手割破了。
十三娘帮她包扎时现了手镯的端倪,捏住徐梵梨的手腕,盯住银镯的里面。
“山有木兮木有枝……”她敲敲徐梵梨的头,“可以啊,看上哪家小白脸了,十三娘去给你抢过来。”
徐梵梨红着脸抽手:“瞎说什么,只是喜欢这句话。”
少女身材日益出挑,面容本来就生的过分好看,若是不遮面也不知会乱了多少男子的心。
十三娘久久叹息一声:“罢了,你去找他便是,阿梨也长大了该去外面看看。”
徐梵梨猛觉在这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当初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外边的战火都已经停息,他还好吗?
她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信中假装她只是一个关心家国事的普通人,问问前线是否安好,问问他还顺不顺利。
月复一月,思念堆积成小山。
临走时,十三娘说:“若是日后有时间也不要忘记与晏世清那小子说一下好让他早点打消念头,他一直不肯定亲。”
徐梵梨一愣,十三娘笑道:“他心悦你啊。”
这种拘谨感一路跟着到秦蛾关,她看见残阳下满地的尸体才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