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蚺在此时此刻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鬼相,犹如叹惋悲厄,旅鸟从犄蚺手中飞出,明奴手中长剑一并飞出去,剑气随之缠绕而出。
无数咒文从鬼相周围蔓延而出,犹如鬼门大开,万千鬼魂从中挣脱而出,半边天被冲天的邪气染成黑色,小鬼瞠目獠牙,啃噬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旅鸟啄瞎了鬼相的双目,明奴在一片黑暗之中长身而立,他背负长剑,身后的犄蚺依旧巍然伫立。
“宋景师兄所说的不错……我一切都从你那里学来,如此,宋景师兄应当最知晓……我最擅长何物。”
明奴面容上蒙上一道光影,是来自犄蚺神像散发而出的柔和之光,如一道金光点缀其上,为他添了一抹柔和的圣洁。
他手中长剑放在面前,随着一道剑气蔓延而出,无数的金色咒文蔓延而出,他一边念着咒文,一边编织着阵法。
由他手中散发而出的金色咒文朝着四处蔓延,几乎笼罩整座天地,渐渐地,吸引来无数尚未度化的魂灵,他们全都化成一道道白点,朝着明奴的方向汇聚而来。
吟唱声随之传来,古老而又悠扬,白光逐渐笼罩半边天空,压制着黑暗朝边缘散去。
“犄蚺羽化,奉我神主,佑其昌平,广泽无垠,受我良主,苦难厄舛,形消相退,万物本源,生灵奉我,授其泽羽,恩广袤兮,千秋万岁,椒花颂声……”
他最擅长之事,便是模仿之后悉数奉还。
无数白光在他身后交织,那些怨灵全都散了去,散发着绯色的长剑蜿蜒交缠,朝着鬼相的额心贯穿而去。
在那么一刻,无数吟诵声而起,伴随着古吟木转动的声音,无数张面容在此刻浮现。
宋景面前浮现出死去族人的面容,他们个个神色释然,吟诵着度化词曲,看着他,眼含悲悯之情。
“烬将军……我们未曾怪你。”
“哥哥……回头是岸,莫要一错再错。”
“烬将军。哪怕找回邪祟中的人族,他们已不再是从前的人族。”
“将军……收手吧。”
还有扶光的弟子一并出现。
“宋景,我们原先一直在等你,好你个宋景……背着我们做了天大的坏事。”
“宋景,可忘了原先你如何同我们说的,莫非都是骗人的?”
“涧鸣,你是在骗人……还是在骗你自己。”
“宋景,我可记得你的小字,涧鸣师兄,既然已犯下滔天之错,早些以死谢罪才是。”
“死后记得不要说自己是扶光的弟子。”
“你并非生来便是鬼相,你是宋景。”
“宋景……我们在等你。”
万千光影一并随之消失,长剑随之贯穿鬼相,宋景在此刻骤然睁大双眼,脸色变白,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明奴对宋景道:“方才我未曾回答宋景师兄的问题。”
“转世之后,哪怕我们不记得对方,哪怕我们隔着血海深仇,来日若是天下患难,我们二人还会相遇。”
“我们虽不会爱上彼此……但是会爱人族与世间万物。”
这个世间的灾难与伟大:它绝不贡献真相,只贡献爱。
荒诞统治世界,而爱拯救之。
鬼相的身形缓缓地裂开,宋景随之胸腔震荡,一口鲜血吐出来,鬼相化作飞灰消散。
宋景的身体一并被黑色的咒文笼罩,密密麻麻地缠绕,整个人正在被邪咒吞噬。
明奴再未看宋景一眼,他身后的旅鸟与犄蚺一并消散。
暴雨与阴影一并散去,天空恢复了原先的清朗,黑白无常的身影一并出现。
“殿下有所交代,若是公子离去,只需送他转世便是。”
此时此刻,明奴得以看清黑白无常的相貌。白无常生了一双桃花眼,一看便知是风流成性的相貌,袖口有梅花图案。黑无常则俊朗收敛,面容略发病态,时而皱着眉头。
“我知晓了。”
“我也该离开了……”明奴看了眼天日,对两人道:“我们……来世再见。”
话音落下,明奴抱着婴孩离去,他从无尽深渊里不断地穿梭,两边是千年岁月,到达某一处,他把婴孩送去了一处平常的人家。
“生在景和年间……如此便唤作宋景罢。”
明奴的身形随之消失,他穿过无尽深渊,待他从幽门内出来,鬼相已不在世间,幽门自然而然地消失。
九千明台之下,万千生灵得以复苏,九州数日之间焕发生机,一切罪恶与邪恶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人们为英雄所救,却无人得知英雄名姓。
明奴的身形随之出现,他看向远处,目光随之稍稍顿住。
梧桐树之下,红衣男子长身而立,艳丽的面容浮动,那双平静冷淡的凤眸因为他而变得鲜活。春风拂过,故人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