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明奴提前幻化了容貌,他的五官变得扁平许多,换了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裳,乍然看去除了皮肤白一些,眼睛亮一些,和普通人家的少年无异。
他们四人不同时间出发,招工的队伍在城门处,除了他们,还有许多从九州四处来前往剑谷冶铁的铁匠。
明奴混在人群之中,剑已经藏了起来,太阳明烈地映照其上,空气中混合着铁锈味与汗水味,长衫贴在身上,隐隐透出一层汗水。
隔着人群,明奴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粗衣的少年。少年沉默寡言,那张脸生的有些怪异,半边脸都是胎记,胎记略微泛白,看上去有些像是皮肉折叠在一起。
一双墨石般的眼被胎记遮住,往下是高挺的鼻梁与精致的下颌线。
明奴只需看一眼,便认出来是化了形的李逍火。
他和李逍火在不同的队伍,两人在人群之中对视一眼,很快便各自收回了目光。
“各位官老爷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不吃白食,腿脚并不碍事……”
前面队伍要检查身份,有残缺的不收,正在队伍前跪下的是一名老翁,他双手合十,衣服层层叠叠像是许多破布缝合在一起,一条露出的腿干瘪扭曲,仿佛一碰即断。
斩祟使只看了一眼,两名斩祟使上前把老头带走。
“我们这里不收残废,你去了只会浪费粮食。”
老翁还伸着手,被两名斩祟使轻易地拖起来,周围人群在议论,明奴稍稍向前看去,斩祟使收了下一位的身份令牌进行对比。
“你叫什么名字。”明奴的令牌到了斩祟使手里,他回复道,“原先是孤儿,没有名字,唤作阿奴。”
这种情况在剑谷并不少见,斩祟使比对过之后,把身份令牌还给他,同时给了他一张字据。
上面有面具与剑纹交织的图案,还写了他的编号和营属。
“守鹤。”明奴听见了略微熟悉的声音,只是变得更加低沉些,他扭头看过去,对上一张涂满咒文的面容。
对方穿着深绯色的衣裳,身形若一柄直挺挺的剑,只对上那双伪装的凤眸,明奴便认出来了皮囊之下是谁。
前一日他们商量好的分开,明奴顺着看过去,没有看到梅含珏的身影,江雪鹤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们二人对上视线,明奴稍稍皱眉,为免人看出异样,他很快转了回去。
“哎,小兄弟,我们之后是一个营地的。”明奴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拍他的是一名老翁,老翁看起来五十出头,头发胡子花白,面容笑呵呵的,面容慈祥喜庆。
对方手掌粗糙,说话间已经把那张纸摊开,明奴一眼便能看到,上面写了“李华”二字,引得他目光稍顿。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对方,然而老头仿佛没有注意到,笑呵呵地同他分享,自己前一年过来,在剑谷赚了多少银子回去。
“你们年纪轻轻的来剑谷做什么,可是缺了银子?”老头问他。
李华这个名字实属常见,兴许现在喊人能喊出来一大把。明奴这么想到,他回复道:“爹娘死了,兄长不管我,我只好出来冶铁,准备赚些银子回去娶亲。”
察觉到身旁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明奴装作不知,对老翁道:“你问我那个兄长?我兄长是个小白脸,模样生的好,嫁给高门做胥,常年围绕妻门,未曾顾念我这个弟弟。”
“他冷血无情,薄凉之人,难念少恩,弃我于不顾……我早已忘了他,权当没有他这个兄长。”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摇摇头道:“你这兄长,实属不像话。”
说话间,老头注意到了一旁沉默寡言的少年,问道:“小伙子,你从方才就一直在跟着我们,你与我们也是一道的?”
老头准备偷看,可惜对方藏的严实,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一双眼敛着未曾看人。
城外有许多辆马车,马车没有车顶,车上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以营的方式集合在一起,会被送往不同的地方。
“剑谷离城镇很远,马车要行驶三天三夜。”
明奴没有再看到李逍火,从城门出来之后,似乎少了许多人,只剩下他们与能够看见 隔壁营。
他们一前一后地上去,明奴小时候坐过这种马车,和牛车差不多,底下铺了一层稻草,行驶的很快,边缘有栏杆挡着,通常是用来拉牲口的。
前去的人多,明奴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守鹤随之在他身旁坐下,坐下时只有淡淡的药香,略高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
“再提醒一遍,不要带任何贵重之物,当心自己的钱财与性命,路上出了意外,剑谷概不负责。”
太阳高悬在天空中央,远看山谷如同浩荡泥土堆积成的巨大土块儿,围城一座座石窟,上面隐隐可见各种矿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