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根扎了下,荡开软软的痛。
萧凤卿移目,幽深的眸光落在床头柜上一堆折叠整齐的新衣裙,衣裙是用大楚布料做的。
他心里堵得很厉害,没再叫晏凌起床,默然片刻,兀自走到木架边拧了一把湿毛巾。
“阿凌,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萧凤卿坐在榻沿,动作轻柔地推了把晏凌。
晏凌还是毫无反应。
萧凤卿舔了舔唇,深深呼吸,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揶揄:“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躲在被子里头装乌龟?羞不羞?”
过了一会儿,晏凌还是一声不吭。
萧凤卿叹气,索性俯身将晏凌从被子里强行挖出来,大概生着病体力不支,晏凌有反抗的心没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搂着起身。
光线遽然刺进眼眶的刹那,晏凌本能地埋进了萧凤卿怀里,她趴在他胸前,不愿抬头。
萧凤卿很快就感觉到衣襟有水迹漫开,顿了顿,他安抚地环住晏凌:“想哭就哭,在我面前干嘛不好意思?可你也得吃饭喝药,你生病了,我会很心疼。”
晏凌仍旧不回应萧凤卿,双手却紧紧抱着他。
萧凤卿犹疑一瞬,低头在晏凌的耳廓吻了吻。
晏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躲。
萧凤卿更紧地圈住晏凌:“别难过了,她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
“萧凤卿。”
她终于说话了,音色嘶哑。
“我在。”
“我没娘了。”
萧凤卿眸底泛红:“嗯,我知道。”
“原先有的,找回来了,现在……又没了。”
怀中人热烫的泪水仿若渗透进萧凤卿的心,他忍住心痛,轻笑:“你还有我,傻子。”
第504章 他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说完这句,晏凌又不肯做声了。
可也没有离开萧凤卿的胸膛,她倾心依附着他,像落叶沉浸在水波中。
萧凤卿同样默然不语,全身心感受这份久违的信赖,手臂坚定而温柔地拥紧晏凌。
她衣裙上沾着大团大团血块,萧凤卿起初还以为是她受伤了,检查过后才放下心。
良久,晏凌沉闷的声音宛若从萧凤卿的胸腔透出来:“你是你,她是我娘,你们不一样。”
萧凤卿仰起头,让眼角的水光倒流回眼眶。
被这磨人的妖精摧折了九个月,他有过痛不欲生,有过相思成灰,亦有过出生入死,如今总算得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眼下这千回百转的情形,就算要他再因为她上一次刀山火海甚至下油锅,也值得了。
“哪儿不一样?”他半是打趣半是祈求。
晏凌充耳不闻,双肩又开始轻轻抖动。
萧凤卿面露疼惜,一下一下顺着晏凌的脊背,抵住她的耳朵,轻声道:“我以后把你当女儿疼惜宠溺,也把你当妻子爱护尊敬。”
“你说好不好?”他灼热的气息熨帖着她耳膜。
晏凌的脖颈被他烫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好……”她语声哽咽,背部起伏,字眼断断续续:“你骗我,伤我,利用我,还想杀我,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萧凤卿听她细数自己的罪状,内心巨海翻涌,苦涩地勾起唇:“嗯,我混蛋,猪狗不如,”
他摸索到晏凌的面颊,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水痕,泪水冰冰凉凉,落在他指尖却彷如烈火灼烧。
“你当真是水做的?这么大个人了,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萧凤卿握住晏凌的肩将她扶正。
四目相对的霎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一怔。
她看到了他眼底充斥的猩红,他也看到了她堪比核桃的双眼。
两颗心俱是一震。
薄薄的雾气在晏凌清澈见底的眼中氤氲,她若无其事地撤开视线,心底浓烈的委屈却来势汹汹,攥紧手指才堪堪抑制。
眼前这个人,总能一眼洞穿她的伪装与脆弱,她讨厌这样,可也只有他能带给她这种感觉。
萧凤卿注视着晏凌秀美倔强的侧脸,忽然伸手,熟稔地触上她修长的双腿。
“春袖说,你能站起来了?”
晏凌冷笑:“本能罢了,过后还是老样子。”
“那也说明正在康复。”萧凤卿无奈,低声劝她:“既然如此,更要好好吃饭喝药。”
晏凌硬邦邦地回话:“我没胃口。”
话说完,眼角又潮润了。
她发着烧,脸颊显露芙色,鼻头也红红的。
萧凤卿盯着晏凌看了两息,内心渲染起尖锐的痛,他晲着那堆崭新的衣裙,涩声道:“我刚出世,母妃就死了,她死的很惨,生前还曾遭遇数人凌辱……就在我父王的尸体面前。”
晏凌错愕转眸,她震惊地看向表情苦涩的萧凤卿,心头突然被揪住了,痛楚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