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纵然武功精湛,但置身无数双踩来踩去的脚下,加之还要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她同样无计可施,只能艰难地护住头脸,蜷缩成小小一团。
……
远远的,萧凤卿瞥见这一幕,他抬步想迈过去,然而,伸手准备分开人海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多年筹谋,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晏凌死不了,但这次机会却是天时地利人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萧凤卿抿抿唇,举起的双手缓缓放了下去,就在这时,宫婢的惊呼响彻耳际,萧凤卿立即回头,看见御街边的一根旗杆朝着建文帝砸落。
建文帝外强中干,行动力根本不如寻常人。
晏皇后都需要旁人护持,更不可能推开他。
“父皇!”
萧凤卿面色大变,他奋力拨开人群,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建文帝,然后护着建文帝往斜坡滚去,眼看着即将撞上石墩,萧凤卿又咬牙扭身把建文帝扯到上面,而自己活生生做了肉垫。
连番撞击让萧凤卿一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他捂着脊背哀叫出声,涕泗横流不止。
与此同时,山崩地裂的震撼感突然慢慢停息了。
那些作鸟兽散的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老七!”劫后余生的建文帝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的狼狈,连忙纡尊降贵地扶住萧凤卿:“你怎么样了?摔哪里了?”
萧凤卿疼得哎哟直叫,一把鼻涕一把泪:“父皇……儿臣……好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凤卿的话音尚未落下,那头猛地又传来宫婢接二连三的惊叫,一声高过一声——
“来人啊,不好啦!玉华公主的头掉了!”
……
刚刚经历过一场昏天暗地的地动,人们本就胆战心惊,如今再看着那颗滚出华辇的人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晏凌蒙着头脸缩成一团,数双人腿都从她身上惶恐不安地踩过去,她连轻功都使不出来。
周侧妃在晏凌的庇护下毫发无伤。
直到地动停止,无人再逃窜,晏凌才吐出一口浊气,放下了近乎麻木的双臂。
耳边有宫婢惊悚的尖叫猝不及防响起,她有些发晕,没辨清她们惊喊的内容,只是本能地撑着双肘坐起身,抬起了头,尔后,晏凌狠狠愣住了——
在她前方不到半臂的地方,有一颗人头端端正正地立着。
那是个女子,双眼仍旧圆睁,两侧眼角挂着黑红色的血珠,她一瞬不瞬地盯住晏凌,菱唇微张,嘴角诡异地弯起,似乎有话想告诉晏凌。
晏凌的头皮阵阵发麻,呆滞地看了一眼那颗惨白的女头,最终两眼一阖,晕倒在地。
周侧妃张皇惊叫:“宁王妃!”
“阿凌!”
在晏凌的意识彻底沦陷于黑暗之前,她听见了萧凤卿貌似慌乱无措的呼唤。
晏凌苦笑,真是戏精呀,时时刻刻都在表演。
念头掠过脑海,晏凌丧失了所有感知。
……
“阿凌……”
熟悉的男声在耳侧周而复始地萦绕。
晏凌动动眼皮,眼球转了转,羽睫连续颤了好几下,浑身都疼,又酸又胀。
“阿凌?”男人的声音突然倾注了惊喜。
晏凌痛吟一声,缓缓掀起了沉重的眼帘。
刺眼的光线乍然戳进眼底,晏凌不适地嘤咛。
“别急,慢慢来。”一只宽厚的手掌轻柔地覆盖了晏凌双眸:“这会儿是白天,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难免不习惯。”
萧凤卿笼住晏凌的眼眸,卷翘的睫毛轻轻刷过他的手掌,犹如轻盈的蝴蝶在掌间憩息。
眼前的视线朦朦胧胧,萧凤卿鼻青脸肿的面庞赫然映入眼中,他坐在床沿,满脸关切。
晏凌眯着眸瞥了眼窗外,蹙眉道:“已经过去一夜了?”
萧凤卿点头。
晏凌摁住太阳穴坐起来,萧凤卿连忙取来弹枕给她靠着,晏凌努力回想了一遍昏迷前发生的事还有那股诡异的血腥味,问道:“玉华公主她……”
萧凤卿淡声:“死了。”
晏凌一惊:“怎么会死了?不是有使团保护吗?是谁杀了公主?”
一连串的疑问抛出来,萧凤卿不答反问:“身上还疼吗?”
晏凌一怔,垂眸看去,两只手和手腕都有好几处淤青,她抿唇摇头:“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萧凤卿看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有些无名火起:“那么多人在你身上踩来踩去,你的武功丢哪儿去了?”
晏凌淡淡地扯了下唇:“人太多,绝世神功也无用武之地,更何况,当时太乱了,我还要护着周侧妃,根本反应不过来。”
萧凤卿的手掌拢住晏凌的双手,凝着她手背上被踩出的红块,他觉得心中像堵了一团湿棉花,沉声道:“以后该学着好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