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约摸是被水冲掉了,露出原本皎皎如玉的面庞。
墨眉斜飞入鬓,眸似点漆,唇瓣含芳,端的是画中人一般,只脸色分外苍白。
晏凌一刻都不愿意同他多待,冷声道:“找到回到地面的路了吗?”
萧凤卿深深看了她一眼:“被石块堵住了。”
这意味着,除非上面把路清出来,否则两人都出不去,凭借她昏迷前的记忆判断,贺兰徵若想派人清理碎石,只怕要好几天。
暗河是由溶洞及地下河道组成,石壁则是大量的石灰岩堆积的,凿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晏凌觉得自己置身的环境真是糟糕透了,哪怕换个人来和她待几天,她都没这么抵触。
目光无意识凝定在双腿,晏凌再一次痛恨起自己身残的事实,她连走出这里避开萧凤卿都做不到!
眼前突然覆下一大片阴影,晏凌反应比脑子更快,不假思索射出了银魄。
雪亮的银光犹如一扇银屏凌空铺展在逼仄的山洞内。
萧凤卿早就领教过银魄的厉害,他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所以毫不犹豫拿临渊格挡。
锋利的银魄触到临渊光华清冽的剑身,发出一声铮然绕耳的嗡鸣,只恨锻造临渊的底料世无其二,故此奈何不得它。
“你已经恨我恨到动不动就要性命相搏刀剑相向了?”萧凤卿立在深暗的光影中,脸颊陷在那片阴翳里辨不清表情。
晏凌冷眸瞥着萧凤卿:“本能罢了,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完,她潇洒撤手,银魄便如吞吐的银蛇缩回金钏,尔后面无表情地倚着石壁坐好。
萧凤卿的喉结滑珠般滚了滚,近前两步,将手中的烤鱼递给晏凌:“饿不饿?垫垫肚子。”
晏凌面无波澜地接过,萧凤卿失笑:“不怕我下毒?刚才不是挺防备我的?”
“本宫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杀了你,本宫要靠谁给本宫觅食?又有谁能替本宫开路?”顿了顿,晏凌冷淡地笑笑:“本宫说了,杀你是一种本能,可本宫理智还尚存,不到万不得已,在本宫的仇恨还能被理智控制之前,本宫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你的血。”
又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插进萧凤卿的心,当杀他已然变作本能,仇恨只能是深入骨髓。
“你就不怕我丢下你一个人走掉?”
“你会吗?”晏凌似笑非笑:“人皮面具掉了,你宁王的身份藏不住了吧?沈之沛肯定也会主动透露你的来历要求秦帝救人,届时,宁王不计被糟糠休弃的前嫌反而与她同生共死的事迹一传出去,你就能一雪前耻了。”
萧凤卿低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生平头次尝到这种在一件事上被钉死永远都不得翻身的苦果,他豁出命来救她,她没半句感激,她眼里,竟还当他在利用她做戏洗白。
喉口有股腥甜翻涌,萧凤卿若无其事地坐回火堆旁。
晏凌旁若无人地吃着烤鱼,吃完以后,她想起自己的伤还没料理。
晏凌拿起金疮药,通过凹凸的触感断定其必然价值不菲,拔出瓶塞,发现瓶里没剩多少。
默了默,晏凌把金疮药都涂了。
第406章 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
傍晚,落霞溶金。
贺兰徵带着一众亲卫经过一番浴血奋战之后,终于将刺客就地狙杀大半,剩下的几个被卸了下巴以防咬舌自尽。
目下这情景,继续赶路是不行的了,入了夜,危险会更多,所以只得退回皇庄再做打算。
这场山崩地裂的灾难令不少官员都受了伤,甚至被石头给深深掩埋在地底,哪怕生还无望,秦帝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贺兰徵主动请命留下来,秦帝沉吟片刻应了,临走前,秦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平南王亦是呵呵一笑,耐人寻味道:“太子多仔细的人,没想到这次会犯下这么大的错,唉,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信国公装模作样地拍拍贺兰徵肩膀:“太子留在此地好好善后,这几个重臣是朝廷肱骨,这次遭飞来横祸,性命与前程都丢了,着实是令人痛心。”
贺兰徵腮帮紧绷,眸色沉沉地盯这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抓着剑去了山石堆叠的另一头。
负责搜救清场的侍卫留下了几十人,还有几人在天门山搭起帐篷暂做休憩之地。
身受重伤的秦夜被送回帐篷医治,短暂清醒的间隙,他用血肉模糊的手做出请罪的动作。
“属下……没、没能救到公主……”
“行了,你不用多说,孤都懂。”贺兰徵打断秦夜,看着在一个战壕出生入死多年的同伴,脸色不太好看:“你且安心养伤,孤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