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器用来对付我,还是不够,难消你心头之恨,你看,我还能笑着和你说话。”
晏凌抬首,冷眼看着萧凤卿,面无波澜。
人心大概就是在周而复始的撕扯中麻木的,以前的她哪怕明知萧凤卿装模作样,她都会不自觉为他牵动心绪。
而今,却不会了。
萧凤卿稳步走到晏凌床前,在距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单膝跪地,将缠在手里的银魄擦干净送回了她戴着的金钏。
“阿凌,别让我的血把你弄脏了。”
他嗓音很低哑,明明她的手近在咫尺,却碰都不敢碰,也不敢去检查她的伤腿:“我能感受到你有多恨我,因为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也恨不得粉身碎骨的人是我……”
头顶的视线犹如冻结的冰壳笼罩着萧凤卿,他颤声开口:“我故意诱骗你去摘星台,是想安排你假死……你体内的千丝蛊不能再拖了,我没想到朱桓会在澜江投放火药……”
晏凌毫无触动,她的凤眸忽然柔和下来:“你以为本宫只是恨你吗?”
萧凤卿缓缓抬眸,凉风在相对的四目穿过。
晏凌漆睫闪动,望进萧凤卿含着沉痛的双眼,凑到他耳畔吐气如兰:“本宫是希望你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本宫偶尔回想在骊京的那一年也很奇怪,你这种男人,到底哪里值得本宫付出真心呢?本宫真是见了鬼才会看上你,你们不是很喜欢用蛊毒操纵人?该不会你提早给本宫种了什么蛊吧?”
萧凤卿的身形猛然一僵,薄唇煞白,那双粲然生辉的桃花眼早已宛若被焚烧后的灰烬。
再没有什么能比她当面否定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而愈加锥心的了,她甚至把他们的感情归咎于蛊毒。
晏凌斜乜着他的眸光蕴满讥诮,不轻不重地又补上一刀:“萧凤卿,你猜本宫为何不喊人进来也没杀你?那是本宫盼着你如愿以偿能当上大楚的皇帝,此后,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像你这样的人,活该日夜都活在手足相残、骨肉相杀、夫妻相疑、君臣相忌的恐惧中永不安宁。”
第390章 好,我滚
寝房落针可闻,乌云蔽月,风雨欲来。
微弱的月光似乎被这双年轻男女之间的暗涌给冲刷得烟消云散,一星残月黯淡无光。
萧凤卿定眸凝视着晏凌,她妩媚天成,凤目琼鼻,比一年前长开了许多,气质也妖娆不少。
这么美的人,却说出了世上最残酷绝情的话。
“这是对我的诅咒?”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猩红湿润的眼眸倒映着晏凌漠然的表情。
晏凌漫不经心抚了抚铺在背后的青丝,樱唇轻启:“你素来喜欢玩弄人心,自以为能把错综复杂的人性拿捏于股掌为你牟利,本宫不过是表达一下对你的殷切期盼罢了。本宫倒想看看,几十年如一日地困守在权力的漩涡中心,你能不能得善终。”
萧凤卿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沉默片刻,哑然失笑:“我会不得善终,但绝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而是我要偿还亏欠你的债,我也必定会夫妻和睦,骨肉相亲。阿凌,我不允许你这么诅咒自己,你我夫妻情分未尽,鸳盟犹在,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
晏凌水波不兴的面孔终于起了点微澜,她似是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萧凤卿,唇角轻蔑一斜。
“本宫说的是人话,你一个字都听不懂?”
“也对,”晏凌若有所悟地颔首:“能做出那么多恬不知耻的事,你同禽兽又有何不同?”
萧凤卿从善如流,染着红光的深眸盯着晏凌,幽幽道:“我本来是禽兽,活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可我遇到了你,我想做个人了。”
晏凌嗤笑,笑声渐渐放大,她指着萧凤卿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本宫见过的最好笑的戏子了,你戏唱的这么好,那天宫宴怎么不见你露一手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展露你宁王的拿手绝活,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很刺激很好玩很有趣?你在本宫面前唱戏是没用的,这些戏码陈词滥调,本宫早就听腻了。”
如同利刃横贯胸膛,肩膀疼,心也快麻痹了。
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夜他在摘星台拿来羞辱她的,如今她以牙还牙地抛回来,他才知道被自己至爱之人践踏有多痛。
跪得太久,腿脚都有些发麻,萧凤卿压下阵阵心痛,贪婪地仰视着自己魂牵梦绕的娇颜。
“我之所以来西秦,一开始,只是想亲眼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我明白你多恨我,我也没想过打扰你,可我眼下却改变主意了。”
他的语气格外郑重,夹杂着虔诚与乞求。
晏凌的眉尖不露痕迹一拢,心情阴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