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方得知晏凌双腿受伤的惊闻,当即就伤心得无法自控,大悲之下又强行宽慰自己,比起死亡,晏凌至少还活得好好的。
晏瑶一晚都没睡,就盼着早点见到晏凌。
眼下听到沈之沛模棱两可的说辞,心火又烧到了萧凤卿头上:“萧凤卿那个王八蛋幸亏没出现在此地,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沈之沛尴尬地扫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萧凤卿,干巴巴开脱:“君御当时也有自己的苦衷,平心而论,换做我,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只怕是太想当皇帝了吧?所以拿着我阿姐的命去同北境人交差,以求理直气壮坐上那个位置。”晏瑶冷笑,一针见血道:“他的爱浅薄又狭隘,根本配不上我阿姐,我爹扭断他一条胳膊算便宜他了。”
晏瑶冷冷一哼,兀自随着使臣团去了前头。
沈之沛感觉到身侧的气压越来越低,他咳了咳:“她是激愤才出此言,其实什么也不懂,话都没过脑子,别放在心上。”
萧凤卿抬眸望着远处那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声音染上了寂寥的冷意:“越是无心之言,才越是深入人心。”
这段时日,他曾无数次拷问自己,当初除了用那么决绝惨烈的方式保住晏凌,真别无他法?
其实有的,只是他不愿为了她去做。
……
翊景殿,四国使臣都到了。
殿内酒香浓郁,美食满目,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姬轻吟浅唱,纱衣织就绚丽霓裳。
沈之沛在左侧首位翩然入座,萧凤卿与晏瑶都静静站到一侧。
很快便要见着晏凌,晏瑶的心情有些紧张,她盘算着如何去见她,澄清身世的原委。
萧凤卿同样神情紧绷,即便昨日街头见过晏凌了,但他只听了她的声音,根本没见到人。
正胡思乱想着,西秦帝后并肩而来。
众人山呼万岁、千岁的喊声震彻殿堂。
萧凤卿随众低头,心不自觉急跳一拍。
帝后缓步登上丹陛,太子与妃嫔、公主紧随其后进了大殿,氛围喧嚣而端肃。
贺兰徵金冠紫衣,风度翩翩,温然如玉,一进殿,目光略有深意地掠过沈之沛这一桌。
萧凤卿觉察到贺兰徵打量的视线,眼稍轻抬,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贺兰徵玩味的眼神。
贺兰徵勾唇一笑,不动声色地侧眸朝后看去。
萧凤卿身躯微僵,心口突然猛跳起来。
果然,不消片刻,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响声渐行渐近,在安静的大殿格外清晰。
暮色四合,霞光万里,天边漂浮着重紫云絮。
未几,迎着众多人探视的眼光。
夕光中,一辆木轮车在四个婢女的簇拥下被抬上台阶。
婢女退开,坐着木轮车的清艳女子瞬间映入各人眼帘。
她身穿胭脂红绣花鸟鸾纹的百褶曳地裙,领口敞开,裹着圆润洁白的肩头,墨发用金丝编辫,额悬红宝石的坠饰,樱唇含朱,一双凤眼明亮如星。
萧凤卿的眼眶一颤。
是她!
第365章 从天而降的和亲
萧凤卿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呼吸从急促到滞缓再到几欲窒息。
自从晏凌坠落澜江生死不明,素来不信神佛的萧凤卿便开始虔诚祈求上苍让他有生之年,再见到晏凌一面。
他不贪心,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终于,此时此刻,他夙愿成真。
可是双眼却像被晏凌留下的那袋碎玉给揉进瞳孔一般……那股毁天灭地的剧痛自眼球一直蔓延到心脏。
直到很多年之后,萧凤卿依然巨细无遗地记得今天的每一帧画面,终生难忘。
萧凤卿死死咬着牙,移目往下看。
女人端坐着,腿型修长,弧度柔美,可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这双腿必然是绵软无力的。
他记忆中那个倔强刚烈曾以一记冷傲睥睨的眼神倾覆他城池的女子。
如今就坐着木轮车,寸步难行。
还是那个人,气息却陌生到极致。
晏凌目不斜视地进了殿门,唇畔微微含笑。
她在笑,笑得风情万种。
似乎她一点也不在意殿内那些异样的打量。
萧凤卿却尝到了来自喉咙口的铁锈味,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像刀子扎进了他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萧凤卿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既想拔腿走向她又想教训非议她的人,但刚一动,沈之沛就眼疾手快扯住了他。
“萧凤卿你给我冷静点!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回驿馆再从长计议。”沈之沛拉着萧凤卿不松手,低声:“更何况,晏凌现在肯定也不愿和你相认,她昨天还想杀你呢。”
最后一句话如同盐水撒在萧凤卿伤痕累累的心尖,痛得他颤抖,他早知晓晏凌双腿致残,然则,“听说”和“亲眼目睹”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