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回忆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本就难以负荷的身体,萧凤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湿凉的江岸。
意识模糊中,仿佛又看到了巧笑倩兮的晏凌。
犹记新婚后的第一天,他替晏凌描眉挽鬓,镜中男女珠联璧合,比画中人还般配。
当时只觉自己在虚与委蛇,今时却幡然醒悟其中的岁月静好,那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
可惜……全被自己亲手毁了。
萧凤卿缓缓阖眼,水痕从眼角蜿蜒。
“君御!”
温月吟大骇,手忙脚乱地用帕子帮他擦去了唇畔的血,可是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越来越多的血从萧凤卿嘴里喷出。
赤鹄与白枫亦是脸色大变,纷纷上前替萧凤卿把脉,赤鹄扣住萧凤卿的腕脉探查,沉默半晌,他语气凝重道:“王爷这是心伤,而且他这一晚上都差不多泡在江水里,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得赶快回王府疗伤,不然他的心脉只怕会留下病根。”
白枫犹疑:“那……还找不找?”
其实在场者都深知找到晏凌是不太可能了。
赤鹄侧眸看了眼纵使昏死还紧握着那布料不放的萧凤卿,神情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65章 宁王妃……殁了!
这夜,不断有宁王府的侍卫出入城门,澜江两岸灯火通明,宁王府的人彻夜搜寻下落不明的宁王妃。
这夜,皇宫的御医署人仰马翻,出动了无数御医夤夜前往宁王府给昏迷的萧凤卿看诊。
太子得知萧凤卿遇刺的消息后,装腔作势地派了人在骊京内外进行时地毯式的摸排查访,一见矛头隐隐指向朱桓,立刻迫不及待地在朝堂兴师问罪。
骊京的百姓也听闻了晏凌落江的意外,唏嘘之余也纷纷惋惜红颜薄命,不痛不痒的感慨之后便各自忙活起了生计,毕竟年节快到了。
天明时,天空仍旧灰蒙蒙的。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太阳却像被浓雾云翳扯进了千尺深渊,怎么挣都挣不出来。
汀兰院中,慕容妤在小佛堂待了大半夜。
她昨夜没睡好,脑子浑浑噩噩的,心情烦闷不安,只能寻求佛祖的慰藉。
在小几旁坐定,慕容妤唤道:“朱嬷嬷。”
对方没应声,可空气里又有第二人的呼吸声,慕容妤耐着性子再次喊:“朱嬷嬷?”
“诶,夫人!”朱嬷嬷猛地回过神,看了眼慕容妤在桌上摸索的手,意会:“您是要喝水吗?”
慕容妤颔首,又疑惑道:“你是怎么了?心不在焉,你很少这样的,是有什么心事?”
朱嬷嬷神色一僵,若无其事地讪笑:“老奴哪儿有什么心事,老奴……”
顿了顿,朱嬷嬷仔细观察慕容妤的面色,犹豫道:“老奴是担心宁王妃,也不晓得她怎么样了。”
话落,朱嬷嬷便看到慕容妤骤然晦暗的脸色。
慕容妤同晏衡分房多年,昨晚小厮来报信的时候闹得动静太大,慕容妤自然也听见了。
虽然慕容妤表现的无动于衷,可若真的满不在乎,也不至于辗转反侧,最后还去了佛堂。
莫提朱嬷嬷,就是慕容妤自己,精神都不大好,如今听朱嬷嬷提起,她不自觉失了神。
鬼使神差的,想到晏凌或许会出事,慕容妤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似乎被什么揪住了,所以她只能去佛祖前求个心安。
可过去了整晚,她的心至今依旧没着落。
“晏凌功夫不错,应该是没大碍的。”慕容妤轻声说,随后也不知想起什么,目光中有幽芒闪过:“那丫头命大得很,当年在庄子上都能逃过一劫,现在长大成人又有了自保的能力,一定会没事。”
朱嬷嬷勉强笑笑,心里头默默祈祷着另一件事,她仍是有些神不守舍。
倒茶的时候没注意,以致于茶水漫出了杯沿,直到慕容妤提醒才意识过来。
“你还在挂念晏凌?”慕容妤的语气不辨喜怒。
朱嬷嬷局促:“总觉得心头发慌,不踏实。”
慕容妤沉默一会儿,松了口:“那就再去找府里的人打听打听。”
昨夜慕容妤下了令,院子里的人都不许谈论晏凌,是以直到现在,朱嬷嬷都不清楚晏凌是死是活,一整夜都没睡好。
慕容妤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忽道:“你最近好像很关注晏凌。”
朱嬷嬷欲言又止,许久,她把心横下来,终于鼓足了勇气:“老奴……”
“夫人。”莺哥捧着早膳轻步走进内室。
朱嬷嬷只好止住话,又莫名舒了眉眼。
慕容妤偏头,听着莺哥放早膳的声音,指腹缓慢地摩挲过手腕上的佛珠,漫不经心道:“国公爷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