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淑妃声音颤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痛声道:“当我听说宋芙妍是如何帮你父王守城,是如何跟你父王不离不弃,又是如何被迫害至死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不如她!我沈缨这辈子,没有佩服过哪一个女人,除了你的娘!”
沈淑妃忽然大步走近佛龛,愤怒地指着那座佛像:“都说好人有好报,可你父王萧胤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你母妃宋芙妍悬壶济世,他们的好报又在哪里?萧凤卿,我身为外人尚且懂得血债血偿的道理,你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难道会不明白吗?”
萧凤卿眼中的猩红越来越多,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沉默良久,他气若游丝:“母妃……”
也不知叫的是沈淑妃亦或是宋芙妍。
叫了这声,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还能说什么呢?
在这被撕开的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他难过得连呼吸都觉力不从心。
此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倘若相阻的是世所不容的滔天血仇呢?
无解。
沈淑妃双目通红,冰冷的眼眸藏着嗜血的怒火,恨声道:“我不是你亲娘,也没资格管教你!你现在就当着你爹娘的灵位大声地说,说你爱晏凌,说你要放过晏凌,你甚至可以问问他们同不同意你和晏凌在一起!”
“倘若你不害怕天打雷劈,倘若你不担心他们在九泉下死不瞑目,倘若你不怕自己将来无颜面对你的子女,萧凤卿,你只管一意孤行吧,我倒要看看,你日夜搂着晏凌能不能睡得安稳!”
话落,沈淑妃愤然扬手扯开了佛龛后的帷幔,帷幔落下,两座黑漆漆的灵牌顿时撞入眼帘。
第226章 给她准备丧事吧
萧凤卿浑身一震,瞳孔骤缩,盯着灵牌上熟悉的名字半晌无言,攥紧的手掌青筋暴起,再没有哪一刻,能比此刻更能使他万念俱灰!
他身上仅剩的一丝力气也被残酷的事实陡然击碎,勉强冷峻自持的外表下是一颗碾压成齑粉的心。
沈淑妃对萧凤卿的狼狈视而不见,她苍凉的目光落在宋芙妍的灵牌上,幽幽道:“假如我是宋芙妍,看着自己牺牲了性命跟清白换来的儿子这么让人失望,因儿女情长冲昏头脑对父母的血海深仇置之不理,我真的宁肯从没生过你。”
萧凤卿闭闭眼,眼角漫开湿润,终究是弯了脊背,一声不吭地跪倒在了佛龛前。
……
闲庭信步地迈出景仁宫,除却微红的眼眶与周身肃杀的气息,萧凤卿别无异样。
白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萧凤卿阴冷的脸色,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王爷,淑妃娘娘怎么说的?”
他们谁都没想到,沈淑妃居然会动用蛊毒来对付晏凌,她年轻时嫉恶如仇,对这些邪门歪道深恶痛绝,更重要的是,沈淑妃身边根本没有懂蛊的人。
百密一疏,沈淑妃竟在诏狱就对晏凌下了蛊,令他们防不胜防。
萧凤卿淡淡启唇,寒冽沙哑的嗓音使白枫感觉这个冬日越加阴寒萧瑟了。
“早知今日,本王当时便该在杭州亲手杀了她,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麻烦了。”
白枫一愣,不明白萧凤卿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之前沈淑妃不管怎么劝说或震怒,他都坚持不肯伤害晏凌的。
略微一想,白枫还是支吾开口:“要不到解药么?那王妃该怎么办?”
萧凤卿止步,他静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晲着被大雪压弯腰的满天星,幽暗深眸像浸了冰:“给她准备一具棺木再挑一块坟地。”
白枫再度愣住了。
萧凤卿举步走下台阶,背影劲拔冷冽。
白枫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莫名不安。
经过御花园,迎面,朱桓走了过来。
萧凤卿忽然停了步子,玩味一笑:“督主近来可好?本王瞧着,督主印堂发黑,说不定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
朱桓面色如常,笑了笑:“王爷几时还会看相了?本座杀人如麻,身上的煞气重着呢,一般的邪祟对本座避而远之,有劳王爷关心了。”
萧凤卿勾唇,眸光讽刺:“督主只顾自己顺遂可不好,母后和督主‘同舟共济’了那么多年,眼下母后时运不济,督主就不分点好气运给母后?”
这意有所指的暗示令朱桓眼皮一跳,他眸色微深,目露探究地望着萧凤卿,淡声道:“王爷太看得起本座了,皇后是天命凤女,受上天眷顾,命格贵不可言,福泽深厚,又岂是本座能庇佑的?”
“天命凤女?”萧凤卿垂眸咀嚼着这四个字,目色清寒,倏然朗声大笑:“没了天命,又何来凤女?以天命自居者倒行逆施,真就不怕终有一日被天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