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萧凤卿搂着她,微笑:“我不但会记得你,还会对你刻骨铭心。”
“你在寻芳馆奋不顾身保护我的时候,你提刀夜闯洗砚堂调戏我的时候,你在拜堂当日明明颜面扫地还坚持与我行完礼的时候,你身中相媚欢却还记着要我救你的时候,你为我射小猫花灯趴在我背上熟睡的时候,你出现在猎场射杀那批郊狼救我一命的时候……”
萧凤卿将两个人相识以来经历过的一切娓娓道来,眸露怀念,声色温柔。
认识晏凌以前,他从不知道,除了深仇大恨,除了阴谋诡计,这世上还有别的能令他牵肠挂肚,历历在目。
晏凌同样默不作声,那些曾经使她恼怒万分的画面,现今回溯,心底都徜徉着淡淡的甜。
她望着华灯闪耀的夜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日在栖霞谷和萧凤卿捕鱼嬉闹的情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少女时读过这首诗,不解其中深意。
而今终于懂了,却宁愿从未听过。
萧凤卿拥着晏凌,幽深的桃花眼比春波还要柔软,眼底缱绻的碎光透过长睫洒在她脸庞,柔声道:“纵使你不具倾城姝色,就算你身份平庸,你依然有让我泥足深陷的地方。”
那夜寻芳馆遇刺的回忆重新掠过心田。
他明知有刺客还是故意以骄奢淫逸的面目去赴宴,生死攸关之际,是怀里这个人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跟前。
那么多的刺客群起而攻之,她居然无所畏惧。
他当时根本没晕过去,所以晏凌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只要今天有我在这儿,你们就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半年过去了,她掷地有声的这句话依旧清晰如昨。
第219章 她看不见了
每当午夜梦回,他的梦里总会周而复始地出现她横刀于胸前,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护在他面前的场景。
那冷绝傲然的警告胜过世间无数莺歌燕语。
眉眼凌厉,杀伐果断,举手投足皆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不羁。
大概就是从那一瞬开始,在他心里,她的意义就已经不再只是仇人之女。
后来的数次交锋,两个人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得谁的上风,步步惊心,又步步失心。
当他彻底明悟自己对晏凌的感情,为时已晚。
所谓倾国倾城,她之所以能倾覆他的天地,靠的并非容貌,而是她这个人。
她自认自己无所特别,其实大错特错,之于他,这世上,只有一个晏凌。
无论是从哪方面而言,他都不可能忘记她。
“晏凌。”萧凤卿一本正经地叫着她。
晏凌“嗯”了一声。
萧凤卿认真地嘱咐:“你走的那天,别回头。”
晏凌还沉浸在自己低迷的情绪中,觉着这话没头没脑:“什么?”
萧凤卿喉头滚动,抬眼,定定地注视着远处的灯火十里:“你离开骊京的那一天,千万不要回头,否则……”
凌乱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唇齿间弥漫苦涩,顿了顿,他润润干涩的喉咙,克制着起伏的心绪说:“否则我就不能放你走了。”
又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夜空轰然散开,一道道五彩缤纷的线条徐徐流过了夜幕直坠而下,在漱玉河漾开万千星辉,流光溢彩的明光映入两人眼中交相晕染。
晏凌眨眨眼,清澈的双眼水雾氤氲,她的眸光落在桥对岸一座座美不胜收的灯塔上。
火树银花,烟花漫天。
似能长长久久永明不灭。
可他们没有长长久久,他们只有半个月了。
……
回程路上下了雪,轻盈的雪花飞扬,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孩童放鞭炮的欢呼此起彼伏,一声声跑进了车厢。
晏凌和萧凤卿面色如常,仿若发生在玉带桥上的离殇之情根本不存在。
“骊京人多,景多,雪也多。”晏凌撩开车帘,白嫩的手心向上,托了几片薄薄的六瓣雪。
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但人们对迎接新年的热情不改,赏完灯的大人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小孩子们则蹦蹦跳跳地在打雪仗。
玉带桥人流如梭,漱玉河璀璨华美,被皑皑冬雪覆盖的骊京晶莹剔透,美得如梦似幻,宛若世外仙境,给人毫不真实的错觉。
“骊京的冬天很长,你……”
萧凤卿的余音戛然而止,他本来想要说“骊京的冬天很长,你有大把的时间赏玩”,可话到嘴边,他忽地记起,晏凌再过不久便要离京。
无论晏凌将来去到何处,那里肯定也有雪,但陪她看雪的人,却再不可能是他。
晏凌也听出了萧凤卿的话外音,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