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回神,看向卢嬷嬷,平静道:“记住了。你说我姨娘是国公爷的贵妾,我是微不足道的庶女,此次能记在国公夫人名下做嫡女是天大的造化,得知恩图报,好好孝顺夫人。”
卢嬷嬷撇嘴:“大小姐机灵点,这样才能得夫人宠爱,不然将来如何在骊京立足?须知,那是大楚京都,贵女如云的地方。”
“像大小姐方才那般便不妥,真正的世家姑娘绝不会动不动就掀帘子,那是乡野村姑……”
“卢嬷嬷,”晏凌淡笑:“现在该轮到我说了。”
卢嬷嬷一愣。
晏凌敛了笑:“既然你称我为主,那么你便是奴,奴才就是奴才,什么时候可以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你在国公府的自称也是‘我’?”
卢嬷嬷难堪极了。
这一路,晏凌沉默寡言,她还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泥娃娃,没想到……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是奴才多嘴,请大小姐莫怪。”
晏凌不再多言,她面色阴郁地靠在弹枕上,心里记挂着外祖母的病,还有另一件事也让她隐隐不安。
……
马车徐徐停在甘露街的卫国公府门口。
婢女搬了脚凳过来,晏凌径自自车辕跃下。
卢嬷嬷不屑:小地方来的就是粗鲁!
晏凌看卢嬷嬷一眼,卢嬷嬷打了个激灵,立刻前头带路,绿荞和桂嬷嬷紧随其后。
晏凌没空观赏府内的园林景致,步履如风地跟着卢嬷嬷穿过长廊,直奔客院。
经过回廊时,迎面走来几人。
“二夫人。”卢嬷嬷停步,转向晏凌,眸光微闪:“这是您婶婶。”
晏凌敛眸行礼,但没叫人。
穿金戴银的王氏斜睨着晏凌:“你就是晏凌?生的倒是不错,比你那个短命的姨娘有福气。”
晏凌神情冷淡:“我和我姨娘的事,就不用妩夫人操心了。”
王氏一怔:“你、你叫我什么?”
“妩夫人。”晏凌重复。
王氏面色僵硬:“我是你二叔的妻子,你该称呼我二婶!妩夫人是什么鬼?”
晏凌很平静:“敢问妩夫人上了公府族谱吗?”
王氏一噎,不能上公府族谱是她最大的痛处!
谁让她只是个洗脚婢的出身?
“呵,”王氏冷笑,上下打量晏凌:“果然粗鄙不堪,娘是贱人,女儿自然也是。”
“妩夫人谦虚了,比贱,谁赢的过你?”晏凌的态度依旧淡然:“我在粗鄙不堪的杭州办过一桩案子,婢女勾引男主人气死主母,还怂恿男主人将主母的女儿送老翁做妾,那家女儿抵死不从,干脆把婢女给宰了。百姓们不同情婢女,反而都将其形容为天下最贱的女子,我倒觉得你们很有共同话题。”
说完,晏凌转身便走,对王氏气急败坏的怒骂充耳不闻。
第6章 千挑万选,选了个瞎子
客院的正厢房。
晏凌急迫地跨进门槛,视线偏转,落在倚着床柱病骨支离的老妇人身上,眼眶顿时一红,大步跑了过去。
“外祖母!”晏凌焦灼万分,她坐在床沿,双眼逡巡过孙氏:“您的身子骨怎样?”
孙氏早就听闻晏凌今日会回国公府,她拉起晏凌的手,面上含着怜惜与慈爱:“外祖母没事,我啊,一见到阿凌就百病全消了。”
晏凌的脸庞爬满泪水,哽咽:“外祖母莫要撒谎安慰我……卢嬷嬷她说您……”
终是没有勇气道出那三个字,晏凌泪如泉涌。
孙氏看着晏凌,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的阿凌自小孤苦伶仃,一出世便没了亲娘,未至周岁就被亲爹丢去杭州自生自灭,因为命途多舛,这孩子养成了冷硬的性格,连哭都是隐忍无声的。
“卢嬷嬷说我快死了?”孙氏轻叹:“傻孩子,我若不病入膏肓,慕容妤怎会同意你回来?”
晏凌愣住,惊讶道:“您……您是装的?”
“也不算装,只是懂得如何示弱罢了。”孙氏替晏凌抚去泪珠:“瞧瞧你,人家都称赞你是杭州神捕,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外祖母骗了去?”
晏凌颇为赧然,连忙抬手擦泪:“您的阿凌素来精明,旁人哪能轻易被我信任?我是太关心您了,当局者迷。”
在被国公府放逐的十多年,晏凌空有其表,外人尊称她一声大小姐,其实不过是面子情,背地里取笑她克母的不在少数,而孙氏却经常去杭州探望她,对她百般疼爱,从无嫌弃。
“那您的身体究竟如何了?”晏凌不解:“为什么要骗夫人允许我回来?”
孙氏恨铁不成钢:“在你没成亲生子前,我这老太婆死不了!你今年十七,连及笄礼都无人问津,再在杭州待下去就成老姑娘了!慕容妤并非那等堂而皇之苛待庶女的人,只要你回来,她总会安顿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