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鹰目微眯,思忖片霎,忽道:“莫非是睿王喝醉了神志不清,是以才会失手推白芷?”
闻言,内侍欲言又止,显见有难言之隐。
众人中不乏有思维活络的,深夜里,一个醉酒的男人把容貌不错的少女推下高楼,这其中的含义,不难理解。
吴湘儿突然放下萧薇,大步上前,愤然伸手指着晏凌:“是不是你故意撺掇奴婢勾引我家王爷?你在报复我!”
她濒临失控,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了晏凌的鼻尖,晏凌蹙眉避开,淡声道:“二皇嫂这话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吴湘儿眼眸喷火,从刚才到现在,她早就如同垂死挣扎的骆驼,被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再也控制不了,她厉声指责晏凌:“你早知白芷被我收买,你故意把她留在你身边驱使,为的就是利用她来陷害王爷!”
话音落地,无数双惊愕的眸光都齐齐扫向了吴湘儿,睿王妃的声名一向不错,可摘掉贤良淑德的面具,不过也只是个满腹算计的妇人。
萧凤卿低笑:“二皇嫂竟是不打自招了,算上今夜这回,你打阿凌的歪主意打了两次,你可想好怎么善后?二皇嫂,你做事也太冲动了,为什么不顾忌一下你女儿?”
吴湘儿表情木然:“我栽在你们夫妻手上是我时运不济,用不着你们惺惺作态。”
太子对此喜闻乐见,他兴味一笑:“二弟妹,你的手都伸到七弟妹房里去了,这也太过分了,都是一家人,你何苦来哉?”
吴湘儿一怔,想到反正要落实自己在听雨轩设计晏凌的事,索性自暴自弃道:“谁让她在王爷面前害我抬不起头?倘若不是她抓了我叔父,吴家也不会声誉受损!”
自打吴承祖虐杀女童的恶行东窗事发,吴湘儿自觉在往日的手帕交跟前都矮了一截,她去到哪里都抬不起头。
“够了!”晏皇后冷冷地看向吴湘儿:“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宸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吴湘儿果然闭嘴,她泪眼模糊地看着晏皇后,唇边浮现一抹自嘲,心里又酸又疼。
睿王嫌她头脑蠢钝只知争风吃醋,晏皇后也嫌她无理取闹不知分寸,可她原也是骊京数一数二的贵女,并非胸无点墨的粗妇。
晏皇后冲田嬷嬷使了个眼色,田嬷嬷会意,领着两名宫婢近前:“睿王妃,请您与郡主先随我们退下吧。”
吴湘儿神不守舍地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跟在田嬷嬷后头,游魂似的走远。
建文帝面沉如水:“睿王现在何处?”
内侍偷偷觑一眼建文帝:“王爷已经回了君子轩,他这会儿酒醒了,那白芷姑娘的父母听闻女儿的死讯后,闹得厉害,还嚷着要面圣。”
建文帝立时眸露了然,怪不得这内侍会着急忙慌地找过来,而不是帮着睿王悄悄处理,他冷斥:“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好好的中秋节都被你们搅得一塌糊涂!”
晏皇后面容冷肃地瞥向萧凤卿,凌厉凤眸在他脸上微微一停,然后掠向一言不发的晏凌。
“晏凌,白芷是你的婢女,她死了,你是不是要替她收尸?要替她抚恤家人?”
晏凌尚未开口,建文帝又是重重一哼:“还收什么尸?那个贱丫头摆明了是勾引睿王不成反被睿王识破,因为羞于见人又害怕被追责,所以才自己跳了楼!”
晏皇后从善如流,笑了笑:“是臣妾愚钝了,还是皇上英明,这样不三不四的女子,哪儿能蒙蔽得了睿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说完,晏皇后冷淡地扫了眼晏凌:“白芷是你身边的,想来是你平时疏于管教,才落得这样的结局,下人犯错,你做主子的难辞其咎。”
晏凌没什么温度地笑笑:“母后的叮咛,儿臣铭记在心,也请母后不要太责怪二皇嫂,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二皇嫂心事太重了些,行差踏错亦是难免的,还请母后看在薇姐儿的份儿上,多多担待。”
萧凤卿不觉挑唇,晏凌这性格确实很合他胃口,从来都不肯轻易吃亏,迄今为止,还没谁从她手上占过便宜。
对于整个骊京闺秀圈来说,晏凌或许格格不入,但对于他萧凤卿而言,比起那些矫揉造作死水一滩的名门贵女,自然还是直来直往的晏凌更有韵味。
晏皇后柳眉一撩,双眸冰寒如刀地打量晏凌。
晏凌抬起雪亮的眼眸,同样毫无惧意地迎视她。
四目相对,火光在形貌极其相似的两个女人脸上跳跃,忽明忽暗。
目光对峙间,暗流涌动,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在无声弥漫,令众人心神一凛。
良久,晏皇后高深莫测一笑:“极好。”
扔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晏皇后红袖一扬,气势凌人地从晏凌身边款步越过,两人的衣袖有着若有若无的摩擦,俱是冷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