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王院使的保证,孤就放心了。”
太子撩袍在小杌子上坐了,眉间折痕宛然。
萧凤卿斜睨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朝晏凌戏笑。
晏凌不露痕迹地移步到了萧凤卿的床脚。
内账的气氛安静到诡异,除了王院使偶尔拿动瓶罐的声响和呼吸声,再无其他。
晏凌秀眉微蹙,目光淡若云烟地游移在太子跟睿王之间,良久,太子终于出声了。
“七弟,你可认识宋婉婉?”
萧凤卿一怔,淡声道:“认识,怎么了?”
太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为兄还真怕七弟否认,既然你说认识,那事情就好办了。”
萧凤卿挑起眼稍掠向太子:“皇兄不妨直言。”
太子从袖袋掏出一份折好的渗透血渍的白色麻布,慢慢展开,送到了萧凤卿眼前:“七弟,看管兵库的宋典吏黄昏时分悬梁自尽了,他留下亲笔血书,承认是他设计迫害你,但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替亲妹妹宋婉婉报仇。”
萧凤卿错愕抬眼,晏凌的心头一紧。
“报仇?报什么仇?”萧凤卿微微挑起眼稍,余光掠过睿王,随即恍然大悟,淡淡道:“莫非宋婉婉死了?还是我杀的?”
他其声凌凌,神情亦是漫不经心的,但太子就是从他平淡无波的话语听出了讽刺意味。
“宋婉婉还真死了,就在三天前的深夜。”太子不悦,面色端凝道:“七弟,孤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要再避重就轻了。”
“据宋典吏所写的血书披露,宋婉婉被你私藏在白果巷置办的宅子里足足一年多,她还怀过你的孩子,因为执意要进宁王府而你又不肯,你害怕东窗事发,是以差人杀了她,造成母子双双殒命的惨剧。”
太子低沉的声音充斥在内账,晏凌一言不发,当她听见萧凤卿与其他女子有了骨肉时,顿时生出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她下意识抬眸睨向萧凤卿,不巧,刚好跌进了萧凤卿幽邃明亮的桃花眼中。
那双眼睛蕴藏着不加掩饰的挑逗,炙热而危险,充满侵略性,她心尖一烫,情不自禁偏转了视线。
“我没听错吧?宋婉婉怀了我的孩子,最后还被我杀了?”萧凤卿敛眸,挑眉大笑:“这姓宋的小子玩栽赃嫁祸也玩得太清新脱俗了,我真是许久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我两个月前的确是见过宋婉婉,她抱了一个婴儿来找我,说那是我的儿子,我都没睡过她,哪里来的种?念在她曾经跟过我,我就打发了一笔银子给她,她就再没出现过,现下我连她是圆是方都没印象了。”
太子抿抿唇,假作苦口婆心:“七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典吏没有理由害你性命,也没有理由拿自己亲妹妹的名节陷害你,父皇那边估计也得知此事了。”
“你最好还是先一步请罪,毕竟你这会儿受了伤,父皇容易对你心软,自然而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轻巧巧地揭过去。”
萧凤卿不以为意:“他为什么陷害我,那得去地底下问了,要不太子皇兄请个阴阳先生过来,看能不能把他的魂魄勾回人间,咱们当面把话掰扯清楚,免得我一身骚。”
刚说完,另一道冷怒的男声就灌了进来——
“孽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愿认下自己的错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内账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建文帝面色铁青的大步走来,他身后,赫然是泪盈于睫的沈淑妃、面色苍白的春袖和月吟。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和睿王相继行礼。
建文帝随意地抬了抬手,面容沉肃地走到萧凤卿的床榻前:“宋婉婉母子是不是你杀的?”
萧凤卿郑重其事:“不是,儿臣根本没碰过宋婉婉,又怎么可能跟她珠胎暗结?”
此言一出,睿王讥诮地笑了起来:“七弟,你素来耽于酒色,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毛色漂亮的母马,你都能按捺不住多看一眼,整个大楚都知道你花名在外,如今你说自己洁身自好,是不是太可笑了?”
闻言,萧凤卿依旧不急不躁,低低笑了一声,噙着笑意的目光穿过在场者,不偏不倚地撞上晏凌,他眼波漾开细密的漪澜,然后又定在建文帝沉黑的面上,再次勾起了唇。
“父皇,儿臣不晓得宋典吏为何把脏水泼到了儿臣头上,不过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宋婉婉与儿臣绝无关系,儿臣是被污蔑的。”
建文帝眸色凌厉,冷眼盯着一本正经的萧凤卿,嗤笑道:“老七,你是朕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你以前玩过多少女人,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宋婉婉这件事,你必须给朕说明白!”
“知子莫若父?”萧凤卿喃喃自语,他低垂着眉眼,睫毛掩映下的眸底沸涌着激荡情绪,撑在床榻上的手突然紧攥成拳、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