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龙子凤孙,竟然怕老婆,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
人大多有这种劣根性,没有的时候希望有,有了之后,发现事态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又认为还不如没有。
建文帝便是如此。
他继位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天下人似蝼蚁匍匐在他脚下唯命是从,包括自己的儿子。
如今看到萧凤卿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便觉得晏凌开始变得碍眼起来。
浑然忘了,当初晏凌这个“紧箍咒”是他千方百计不惜动用龙威压迫才娶进门来制约萧凤卿的,就在不久前的宫宴上,他还大肆夸赞晏凌,眼下没过几天,就对晏凌生了嫌隙。
单公公取了丹药回来,闻言,亦是低声相劝:“皇上,宁王妃毕竟不同于一般的世家贵女,凡事有利也有弊,即使宁王妃与皇族格格不入,可奴才看,她能镇住宁王也是好的,宁王对王妃颇为敬重,皇上该高兴才是。”
建文帝挑眉:“哦?”
单公公将丹药用茶水化开,笑容更深:“民间有句俗语‘龙生龙,凤生凤’,宁王是皇上的骨血,他待王妃敬重,不就好比皇上和皇后的伉俪情深?恕奴才大胆说一句,宁王或许没继承到皇上的英明神武,可这对待自个儿妻子的态度却是一脉相承的。”
单公公说的话极为熨帖,非常擅长投其所好,甚至都没用“发妻”来形容晏云裳,毕竟晏云裳只是个被扶正的贵妃,然而在建文帝心目中,晏云裳就是他的妻子无疑。
建文帝皱眉一琢磨,眉头渐次舒展开了,他笑着欣然点头:“还真是这理儿,老七那孙猴子自小不成器,目下有晏凌管教,行事的确收敛了不少,老七妻妾成群,不愁子嗣,只要晏凌能让老七安分守己,那就当养了座神牌吧。”
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内侍对单公公佩服的五体投地,三言两语就将建文帝哄得眉开眼笑。
建文帝浅尝了一口丹药化成的药汤,那股怒火就像被薄冰给溶散了,他整个人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闭着眼陶醉了一会儿,建文帝感慨:“黄真人调制的丹药是越来越合称朕的心意了,可惜黄真人不爱铺张喜欢云游四海,否则朕倒想在骊京给他建造道观。”
单公公笑道:“这是黄真人特意为皇上炼制的,他知道皇上素来苦夏。”
建文帝心念一动,往年的伏天,他都是要在避暑山庄过的,今年因为西秦使团到访,他便暂时推迟了。
既然秦楚的联姻以失败告终,他也没必要非得在皇宫熬过这炎炎夏日。
反正国库存银充足,小富之家都热衷游山玩水,他这个一国之君更得好好享受了。
单公公吩咐小内侍开窗透气,建文帝瞥见花窗外清新翠绿的荷花嫩藕,越加精神振奋。
“邢公公,”建文帝的烦闷一扫而空,果断道:“朕要去避暑山庄,你快去准备。”
说完,建文帝转眸望向单公公:“今年轮到哪座避暑山庄了?”
邢公公欲言又止,这会儿潭州那边还在闹蝗灾,建文帝光顾着享乐却不操心百姓的生计,传出去,坊间又要生出流言蜚语,不过他是没胆量劝谏建文帝的,只能在心里想想。
单公公道:“回皇上,回雁山还没去。”
建文帝抚掌,脸上流露兴味之色:“那就回雁山,你们二人去安排。”
……
“娘娘,适才皇上派邢公公去了未央宫,说是皇上打算过几天去回雁山的避暑山庄。”胡嬷嬷弯腰帮沈淑妃拂去裙摆上的灰烬:“到时候说不定西秦的那位质子也会一同去。”
沈淑妃缓步自小佛堂走出,不屑地笑了笑:“潭州都因为蝗灾易子而食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寻欢作乐,真是个脓包,大楚有这么个皇帝,太祖在天有灵岂能安息?”
胡嬷嬷深以为然:“所以才需要七爷拨乱反正。”
沈淑妃在窗边的矮榻落座,拿起剪子给君子兰修剪枝叶:“卧佛寺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胡嬷嬷慎重道:“都料理干净了,那些香料一点儿也不剩。”
沈淑妃面色寡淡:“太子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嫁入了皇家,好在她们母子一块儿入了幽冥地,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杀太子妃,是沈淑妃的计划,萧凤卿并不知情。
卧佛寺本就是萧凤卿的据点之一,沈淑妃想要在里头下手并不难。
章敏莲十分看重腹中胎儿,迎亲那日后整日惴惴不安,加上身边有宫婢鼓动,她便做了去祈福的决定,沈淑妃派人在章敏莲常用的安神香中加了一味能致人萌发幻觉的草药。
那几日,章敏莲时常听到有宫婢私下议论红缨三叉戟的秘闻,她本就胆小,加上幻香在推波助澜,精神紧绷到极致下,便生出了镇北王前来索命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