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都不好意思直面晏凌主仆了。
少主倒是拍拍屁股不留一片云彩地遁了,他还得闭目塞听地去面对晏凌。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为何他的少主自从碰上晏凌,一言一行都和中了邪似的?
白枫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里,绿荞搂着晏凌,泣声道:“姑娘,我们不当这个王妃了,我们这就收拾行装回杭州去!想想以前在杭州的日子,我们过得无拘无束,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晏凌微微恍惚了一瞬。
离开杭州小半年,她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每次午夜梦回,她都能在梦境中见到那座碧波万顷、荷塘溶月的古城。
她也想回杭州,想做回无忧无虑的自己,想活得轻松写意,没有任何包袱,可不行,她已经入了萧凤卿的局,哪怕是跪着,都要走完。
她如今是皇家媳妇,没有和离一说,就算她抛下骊京的一切一走了之,晏家和苏家怎么办?
她要带着桂嬷嬷母女亡命天涯吗?
她只能继续与萧凤卿曲意逢迎下去。
“回不去了……”晏凌失魂落魄地呢喃:“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绿荞不解:“为什么回不去了?”
她不懂萧凤卿跟晏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从小就和晏凌一块儿长大,晏凌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她心目中的晏凌,宁愿笑着流血都不肯掉一滴眼泪。
尽管晏凌是被卫国公丢在杭州的庶女,不曾有过呼奴唤婢、金玉满闺的日子,但桂嬷嬷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没让她受过半点罪,比起娇养的小姐也不差多少。
可她现在竟然被萧凤卿欺辱至此!
“姑娘,”绿荞劝说晏凌:“咱们离开骊京吧,您嫁到宁王府,哪天不是心事重重、如履薄冰?我和我娘都跟着您,没有王爷,没有国公爷,我们照样能过得好好的。”
“傻瓜,我们能逃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更不能让你们母女沦为亡命之徒。”晏凌轻叹,语重心长:“建文帝可不是讲理的主儿,在所有人眼里,我的身份能做萧凤卿的正妻,是上辈子祖坟开了光。我若是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就不辞而别或者单方面和离,苏家怎么办?你要我为了贪图自己的安逸,放任母家承受飞来横祸?绿荞,我做不到。”
“是奴婢一时想岔了,姑娘并非自私自利的人,如果我们真的走了,到时苏家也会被殃及池鱼。”绿荞恍然大悟,检查了一遍晏凌身上的伤,她心疼道:“那您以后可怎么办?万一……王爷又想对您胡作非为,您要如何是好?”
晏凌原本柔和的目光陡然似沁凉潭水,清凌凌的,透着瘆人冷意:“萧凤卿看着嬉皮笑脸,实则此人心高气傲,受不得半分羞辱,我刚才已经用了别的法子逼走了他,他以后不会再碰我半根手指头。”
绿荞不明白晏凌用了什么办法,只要晏凌以后不必再被道貌岸然的萧凤卿欺负,她就放心了。
“姑娘,我们……”绿荞踌躇:“去哪儿?要不,回国公府?您这会儿肯定也不想见到那个大混蛋!”
晏凌失笑:“别的女子不想留在夫家,大概的确能回娘家暂避,我不同,我若是以这样子回卫国公府,慕容妤还不得欢天喜地地敲锣打鼓?我可不想这么丢人。”
绿荞听着疼惜不已:“姑娘,那还是去王府?”
晏凌落寞地笑笑:“我在骊京,一个相熟的朋友都没有,娘家也回不去,还能去哪儿?只能回王府。”
马车外的白枫莫名松了口气。
……
已是子夜过半,万家灯火尽数湮灭。
唯有一处,仍旧人声鼎沸、火树银花。
此处名曰“如意坊”,是骊京生意最好的妓楼。
今夜,如意坊依然座无虚席,几乎所有的男客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的女子身着霓虹羽衣,舞姿倾国,一双长长的水袖灵动飘逸,变幻万千,清影被琉璃台上的灯火笼罩。
额心一点朱砂衬得女子面容妖美,轻笑凝睇无不勾魂夺魄,回旋踢踏,每一个动作皆是翩然若仙,宛如掠过九天的凤凰。
当女子折腰落地的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
“好!离霜的‘风唳霓凰’名不虚传!”
“真不愧是如意坊的花魁,可惜卖艺不卖身。”
“你懂什么?离霜姑娘早就名花有主了!”
“不知哪位有幸做了离霜姑娘的入幕之宾?”
“喏。”说话的第三人隐晦地指向二楼某件雅座的珠帘,低声道:“是靖远侯府的世子沈之沛,听说他出一大笔银子包了离霜姑娘,凡是离霜姑娘出场献艺的日子,他都会守在这儿,以免不长眼的宵小冲撞了离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