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低着头,脸色很难看。
过了不知多久,她依稀听到走廊拐角的足音。
她心口一突,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循声望去,秦浅的鼻端突然窜上酸涩。
委屈的感觉随着陆言琛的出现,密不透风地包围住了她,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陆言琛静静地看着秦浅,他靠着墙壁,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姿态,神情却冷锐沉肃。
看到秦浅眼中隐隐的水光,陆言琛眉峰微动。
他抽出裤袋里的手,朝秦浅走去。
渗白的灯光死气沉沉地洒落,衬得走廊犹如举办丧礼的灵堂。
满目缟素,了无生气。
陆言琛的皮鞋走过一块块黑白的方砖,仿佛踩在了秦浅的心尖上,透着迫人的气势。
“难受了?”
陆言琛冰凉的长指勾起秦浅的下巴。
他微微垂着黑眸,瞳孔宛若吞噬灵魂的旋涡吸纳走秦浅的全部心神。
秦浅仰头看着陆言琛,轻声笑了:“心疼我?”
陆言琛一语不发,黑瞳翻滚着厚重乌云,似乎随时能刮落狂风暴雨,将秦浅席卷至深渊。
“知道这世上哪种人最不值得可怜吗?”
秦浅的水眸颤了颤,忽地不敢听见他的下文。
生病让人变得脆弱,哪怕她自认钢筋铁骨,在陆言琛面前依旧能溃不成军。
陆言琛的手顺势上移,粗砺的指腹抚过秦浅的鹅蛋脸,停驻在她睫毛湿润的眼尾。
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指头稍一用力,一颗泪珠溢出秦浅的眼角,颤巍巍地坠在他指腹。
陆言琛收手,盯着泪珠看了片刻,冷笑。
他揉搓着指尖,晶莹圆润的泪滴便如同破碎的夏日荷珠,无影无踪。
秦浅目光闪烁,指甲不露痕迹地抠着椅边。
只有当男人真的爱惜一个女人的时候,眼泪才能被珍重。
否则,也只是一滩冰凉的水。
“咎由自取的人。”陆言琛居高临下地晲着秦浅,淡漠吐字:“比如你。”
永远学不会服软,永远都在跟他对着干。
如果她能主动开口低头,他不会让她进手术室。
秦浅的喉腔漫开隐隐的血腥气,她攥紧寒凉的手,抬起头,笑得眉眼妖艳:“陆言琛,我也不稀罕你可怜我,谁要你可怜我?你明知我要的不是你的可怜。”
她想要他的爱,仅此而已。
“你不让我得偿所愿,也无所谓。”秦浅挑眉笑了笑,笑容邪美,像雪地里盛开的虞美人。
“我想要的,我终究会靠自己努力得到的。”
三言两语,两个人先前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又开启了。
陆言琛冷然扬起唇:“既然你用不着我可怜你,那就别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秦浅似笑非笑:“你不是就喜欢小白兔?”
这话暗指孟雯萱了,秦浅根本不怕踩他的雷。
陆言琛的声音又低了一个调:“蛇蝎装白兔,你可真能为难自己。”
秦浅抿唇未语,眉宇间的疲惫显而易见,巴掌大的小脸被卷发遮掩了大半。
“这儿人来人往,免得别人非议陆家虐待儿媳。”陆言琛冷冷丢给秦浅一包湿纸巾:“把你自己收拾干净,B超那边的科室准备好了。”
*
秦浅身体不太舒服,照完彩超,就接受了医生的提议在彩超室休息一会儿。
期间,又有一个孕妇进来做B超。
秦浅好奇地投了一记眼光,视线不觉凝住。
孕妇是由自己的婆婆陪着的,愁容满面,抑郁寡欢。
秦浅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敛眸去看彩超单。
宝宝六个多月了,小手小脚特别可爱。
也不知道将来出生,像谁多一点?
听说,女儿长得像爸爸。
能生一个跟陆言琛酷似的女儿也不错。
不过性格可千万不能随他,太古怪了。
秦浅爱惜地摸了摸照片上的她,笑颜温柔。
“姑娘的孩子几个月了?”
身畔,一把中年女音猝不及防传来。
秦浅闻声侧头,对上一张憔悴的女人脸。
“六个月大了。”
彭桂英温和地笑笑:“我媳妇也六个月了。”
秦浅勾唇,没说话了。
“可怜见的,我儿子得罪有钱人坐牢了,只能我陪着媳妇过来做产检,将来我孙子一出世就没了爸爸。”彭桂英兀自念叨:“我现在都不敢叫媳妇晓得这事,真的太可怜了,我怕影响到他们母子。”
“那个有钱人怎么这么狠心?我儿子都下跪求他了,他居然半点都不心软,太狠了!”
秦浅敏锐地觉察彭桂英的情绪不对劲,依然没接话,望了眼石英钟,她准备走了。
因为是来医院,秦浅拿了一个稍微大点的包。
拉开拉链,她起身把产检单放到内层,没想到彭桂英也无缘无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