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将筷子拆开,哄她多少吃一点。
秦浅不想拂了陆言琛好意,触及他折痕宛然的眉心,顿了顿,接过筷子随意挑几口菜吃。
陆言琛同样没食欲,为了不让秦浅担心,他还是象征性吃了半盒饭,捏捏眉骨,心情烦闷至极。
秦浅看出他刻意压制的情绪,把他的脑袋放到自己肩膀:“睡一觉吧,等奶奶恢复意识,我叫你。”
陆言琛哭笑不得,坐起来搂住秦浅:“这话我也对你说一遍,你先休息,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秦浅唇角翘起,往陆言琛怀里缩了缩:“好啊。”
赵舒华直到凌晨都没清醒,医生纷纷摇头。
陆言琛见此情景心凉一截,眼睛霎时红了几分,他先把秦浅抱去陪护休息室睡觉,在床沿坐了片刻。
秦浅这两天应该没怎么休息,脸颊瘦了些。
她不声不响跑来香江,目的就是告诉他的身世,可能怕他承受不住,所以才选择亲自开口。
好像他每次陷入低谷之际,秦浅都会陪着他。
陆言琛抚了抚秦浅柔嫩的面颊,低头凝视她的睡颜,眼中光芒璀璨,心湖荡开层层叠叠柔漪。
他的前半生的确过得比笑话还不如,可有了秦浅,他那些糟糕透顶的经历,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是他的命,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
陆言琛俯身在秦浅唇瓣辗转须臾,突然害怕时光流逝得太快,他还有很多话很多事没来得及和她说和她做,他不愿意一睁眼,就已步入夕阳之年。
替秦浅调好空调,陆言琛抬步迈出房间。
保镖近前:“陆先生,那两个人还关在车里。”
陆言琛温煦的表情立刻阴寒森冷,他眼皮撩起,淡漠地看了保镖一眼,周身气息沉郁。
保镖以为陆言琛要交代什么,神情严肃。
陆言琛回眸扫了眼门缝里睡着的秦浅,思忖两秒,脚步转到窗边,高大挺拔的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眸光冷寂,习惯性去口袋摸烟,结果摸了个空。
陆言琛颓唐地闭闭眼,抬手抹了把脸。
“陆先生,需要我去帮您买烟吗?”
陆言琛沉默,睫毛下若寒潭的眼眸泛起些许波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他挥手示意保镖离开。
那两个垃圾他没必要再见了,否则真的会出人命。
视线偏移,陆言琛的目光落在自己戴着义指的右手,半截黑色的冰冷节套卡指端,显得突兀无比。
陆言琛摘下它,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指根。
十四年前血淋淋的画面再次窜上脑海,骨肉分离的惨烈剧痛,无论过去多久,他都忘不了。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恨极了他。
如今他什么都懂了。
那畜生顶替他父亲的身份,做尽人性沦丧的恶事。
原来他的父亲并未放弃过他,只是没有救他的机会,他父亲也从没犯过任何违背道德的错误。
自始至终,陆振齐都堂堂正正,铁骨铮铮。
可是,误解他的不仅包括他亲儿子,还有他母亲以及整个香江的人。
陆言琛咬着牙,攥紧拳,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身后忽然贴上了一具柔软的娇躯,清越女声悠悠响起:“你以前那样对我,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还要爱你,为什么非得和你在一起?是我犯贱吗?”
陆言琛眸色晃动,想转身,秦浅却将头抵在他脊骨。
“不是我犯贱,是你过去对我太好,我见过你最好的一面,怎么能因为你最不好的一面就不爱你了?”
“我承认,当初嫁给你用的手段非常不光彩,也确实利用过你,可我是爱你的,哪怕不纯粹,我依然爱你,陆言琛,我以后都不会抛弃你。”
秦浅微笑,笑着眨眨眼,泪水浸湿他的衬衣烧灼着血脉,化作激流直达他眼底。
陆言琛俊逸的眉宇间掠过疼惜与感激,狭长眼眸氤氲开满目波光,他覆住秦浅的柔荑:“傻子。”
“那年地震,黎绍峰把我丢下,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又折返回来救我,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把另一个小孩活命的机会揽肩上,你难道不傻?没有当年的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你感恩我来到你身边,但一饮一啄,如今的我是往昔的你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的。”秦浅漆黑的眸底闪动着星辰光泽,淡笑:“你看你多有先见之明?”
陆言琛微微侧脸,面庞触上秦浅的眉尖:“有道理。”
秦浅依恋地蹭了蹭陆言琛后背,抚摸着他的断指:“你也一样,别再去纠结不能挽回的遗憾,我们的亲人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看见我们永远活在自责里,珍惜当下,将来才不会有更多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