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算,陆言琛比霍玦大将近八岁,论成熟稳重,其实两者的区别一览无余。
陆言琛内心揪痛,面上却能表现得很淡然,随便激霍玦一两句,霍玦就沉不住气了。
想到自己头前三年找不到秦浅母女是霍玦从中作梗,陆言琛阒黑的瞳孔汹涌着雪暴,他偏眸睨向霍玦,眉峰微挑,风起云涌的双眼陡然厉色升腾,化作砭骨的寒刃直刺霍玦。
“我这人习惯使然,从不喜欢废话,不喜欢路被挡,更不喜欢……”陆言琛清俊的脸孔倏然弥散蚀骨凛冽的杀意,优雅扯松领结,冷声道:“有人觊觎我的女人。”
下一瞬,陆言琛忽而动作迅疾地钳住霍玦的手腕将他反手甩到边上,力道相当凶狠劲猛!
霍玦不提防陆言琛突然发难,巨大的惯性裹挟着陆言琛冷峻的气息将他袭翻到教台旁,甚至连沉重的教台都经受不起狠劲的余威晃了晃,木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动。
霍玦撑住尖锐的棱角,深觉耻辱,在秦浅面前,他跟陆言琛的初次较量便展现颓势。
霍殿勋冷眸震颤,生怕再出乱子,急忙示意保镖站到霍玦身侧保护他。
陆言琛的雷霆还击却让霍玦倏然恢复冷静,他重新稳住身形,暗暗告诫自己稍安勿躁,目光游移秦浅与陆言琛之间,跃动着幽深冷芒。
陆言琛兀自走近秦浅,半蹲下身体,清远的视线再次逡巡她,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脚背,随后,垂眸凝定她明艳的脸庞,神色温和,磁性的声线缓缓流泻薄唇。
“我本来有千言万语想告诉你,坐了整晚的飞机,情绪特别激动又忐忑,不断预演见到你的情景,但亲眼看见你安然无恙的这一秒,我忽然醒觉什么都不重要,你们平安活着,就是我最大的造化。”
“短短四年,我在绝望里死过无数次,”陆言琛笑了笑,黑眸弥漫浅淡的光雾,叹息:“可置身在这特定的环境,我明白,生老病死也抵不过你最终嫁给别人。”
不计其数个孤枕难眠的漫漫长夜,陆言琛会坐在婚房的卧室思念秦浅跟小绵绵。
关于她们的东西,他都没动过位置,甚至连梳妆台上用空的口红也保持原样地放着。
绵绵睡过的那辆婴儿床一直放在床边,她玩过的玩具亦保留得很完整。
他经常催眠自己,她们母女只是暂时地离开他,很快就会回来。
然而,午夜梦回苏醒,看着身侧空出来的半边位置,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犹如万蛊噬心。
越压抑,越疼痛不休。
最悲哀的是,随着岁月无情流逝,秦浅在婚房弥留的气息愈加淡薄。
就如同花园日渐枯黄的樱花树,无论他找来多少花匠细心呵护,仍旧是苟延残喘。
庆幸手臂被秦浅掐伤的痕迹依然留存着。
他多害怕,连秦浅在他生命里留存的唯一印记都消失不见。
四载荏苒光阴,他不是在过日子,是真的在熬。
熬到心血都快流干了,她却迟迟未带着女儿回到他荒芜的世界。
直至如今,他不需要再经历梦中追逐终究落空的无望,而是能够真实地感触到她的温度。
离得近,馥郁的花香潜入呼吸,慰藉着陆言琛心底焦渴的疮疤。
陆言琛俯首,贴近她翕动的眼睫,柔和到滴水的眸色酝酿着倾覆寒冬的浓烈情愫,眼中熠熠清辉似能照亮教堂。
“真不记得我了?”
他将秦浅茫然的表情尽收眼底,音量很轻,有点气若游丝的意味。
秦浅抬起眼,水色丰盈的漆瞳倒映着他的俊脸,犹如一汪平湖映着秋月,星点涟漪也无。
陆言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悬空。
四目相对,无形的牵丝缠绕,辟出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甘冽的烟草味弥漫周身,秦浅轻轻抿唇,移开眼,几乎难以承受住陆言琛炽热的眼神。
之于此时的秦浅而言,陆言琛就是一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点的男人。
他是她前夫,她女儿的父亲。
除外,再没别的。
毋庸置疑,陆言琛最初现身那一瞬,确实引发了她的心绪波动。
但也仅仅是惊鸿一瞥所带来的视觉效果从而唤醒心理的微妙变化,很快又消失殆尽。
秦浅神色淡定地摇头,明润的瞳孔干净澄澈,思索片刻,如实回答:“我想不起你。”
很干脆利落的答案,不带丝毫犹豫,彻底击碎陆言琛隐秘的渴盼。
真残忍。
是主观色彩的想不起,而非不记得。
他在她的心中当真零星印迹都不存在了。
秦浅的性情有着后天养成的凉薄,再深情的男人,若和她没关联,她只会一笑置之。
陆言琛眸底深藏的希冀顿时寂寂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