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睡着了,枕边躺着她最爱的洋娃娃。
有的时候,秦浅很羡慕绵绵。
她那么小,没什么记忆,就算受到伤害,也能很快就将那一切都忘记。
成人是不同的,有的痛苦无可磨灭。
清凉的夜风迎面拂来,混合着木樨花的幽香,乱了秦浅本就波澜迭起的的心。
她手里捻着高脚杯,轻微地晃动着,胸口烧了一把冰凉的火。
好像自绵绵出事那天起,就没熄灭过。
那把火焚烧了她的温情,她的心软,她的理智,叫嚣着将她看不惯的人事全付之一炬。
火种肆虐的那一刻,完全无法压制。
白天一帧帧画面在脑海浮光掠影而过,心头仿佛刻刀一笔一划地刺下痕迹。
流了血,疼得慌。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也有今天。
秦浅咬唇,忽而弯起嘴角笑了笑,笑容落寞。
从前被他折辱的时候,她也不无阴暗地幻想过。
假若他将来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一定要很潇洒地甩掉他,再将离婚协议书扔到他脸上,笑吟吟地说:“我不爱你了,也不要你了。”
后来他们真正相爱,她就没再设想过。
她开始想象他们将来的每段旅程有多美好,忘了曾经那些幼稚的想法。
结果她最后还是那么做了。
真厉害,秦浅,你赢了陆言琛。
秦浅轻笑,右手却忽然发颤,羽睫翕动如蝶翼,一颗心宛若在水深火热里滚过一遭,又丢进了冰天雪地,满身的骨头都刺痛难耐。
昔日构想的场景真的在现实上演,她一点也不觉得畅快舒爽,反而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矫情了。
是挺矫情。
以前被陆言琛伤得深,她都没这么矫情过。
可是,她好多年都没尝试矫情的滋味。
恍神间,眼角痒得厉害,她下意识去擦,发现没有眼泪,是她失神下的错觉。
似乎泪水在医院的那个安全通道流光了,她很久没那样哭过。
也不是不爱,太累了,爱不下去了。
她知道绵绵出事跟陆言琛没必然关系。
但他也不是为了孟雯萱第一次丢下绵绵。
珠宝店是第二次了。
事不过三,她不能再拿绵绵去赌第三次。
她们母女也因为孟家两姐妹九死一生过两回。
除非她能够想起孟雯萱伤害过陆言琛,否则孟雯萱永远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现在的她甚至无法接受陆言琛对孟雯萱有责任。
也是经过这次,秦浅幡然醒悟,她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所谓的释怀,是贪恋陆言琛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
她的骨子里,对他其实是有恨意的。
假象撕开以后,目前的她并没真正大度到对他曾给予的伤害完全不计较。
她低估自己对陆言琛的感情,也高估自己的豁达。
手机亮屏那一刻,秦浅看到信息便抿嘴笑了。
沉默片刻,笑意玩味,这明显不是陆言琛发的。
*
月明星稀,刚下过雨,酒吧门口积蓄着小水洼。
秦浅的车停靠在路边,抬眸注视着前方。
沈爵和傅南川把陆言琛扶了出来,他好像喝醉了,没什么太明晰的自我意识。
秦浅看着陆言琛被扶进车里,神色晦暗不明,瞥到沈爵打算转身扫向这边,她顺手关掉了车灯。
车子很快离开,秦浅靠在车座,出神一会儿,翻开置物格,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结婚证与离婚证。
路边的灯箱投射车厢,红艳艳的光芒照在离婚证上。
绛红的封皮被衬得显出凄迷的色彩,很刺眼。
秦浅将结婚证放进包里,又把离婚证随手塞进置物格。
思忖两秒,打了一个国际长途出去。
“傅叔叔,麻烦您把人送回国内吧,别吓她了,免得真把人弄成疯子,她救过我丈……”
顿了顿,秦浅清冷的瞳孔流转幽光:“我有事情要做个了结,她最近又得罪我了,一直没顾得上对质,要求个答案我才能放心走。”
第411章 断层的记忆
离婚后的第三天,陆言琛就得知秦浅打算出国念书的打算。
外面下很大的雷阵雨,雨势滂沱,炸雷声声,时不时一道闪电银蛇般钻进厚重云层。
办公室开了灯,陆言琛的眸色却比亘古极夜更沉黑,面无表情,眼中的旋涡肆虐海面,冷冽嗓音带来的急迫压力甚至胜过雷声。
“去哪儿?”
徐睿额角冒冷汗:“巴黎的埃塞克商学院。”
最近陆言琛几乎就没端过好脸色来寰屿,身上自带的人工冷气能惠及十米之内的职员。
徐睿正暗自腹诽,冷不丁听到头顶微露戏谑的笑声吹散冷流:“志向还挺高。”
紧跟着,又是声能迅速将寒潮汇聚的嗤笑:“可惜没我允许,她哪里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