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眼帘低垂,漆黑的睫毛划过空气晃着弧圈,脸色很淡静,修长手指敲完最后一个字符才略略抬起重新放在电脑边沿,语气轻描淡写:“没有,我从未喝醉过。”
秦浅仍不死心,思忖片霎,眼中暗光交错,靠回椅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玻璃杯:“你也太自信了,说不定哪天断片儿你还以为自己没醉,我就不信你时刻都能这样清醒自律。”
“我曾经看过一篇新闻,一个醉鬼半夜三更出去开车,早上发现自己睡在马路边,原来他的车到半途没油了,他就迷迷糊糊地自己跑下来,挺有意思的。”
说着,秦浅音色娇脆地笑了笑,笑声萦绕耳畔,像和煦的春风过境,却也能令残火复燃。
陆言琛阴郁的情绪再次滋长,电光火石间,脑海骤然闪现过许多纷乱的片段,瞬间刺激到他。
侧首迎上秦浅盈润的双眸,陆言琛骨血里叫嚣的戾气不知不觉被平息。
他抿着唇,清隽五官透露淡薄疏离,眉目间的间距散发着克制的冷静,淡淡答话:“从没那样的经历。”
秦浅闻言有些失望,她定睛端详毫无破绽的陆言琛,思绪升沉,幽深眼眸如云遮雾绕般缥缈。
如果她梦境真实,陆言琛肯定是在不省人事的前提下,被孟雯萱带去海边的。
假如孟雯萱真让他受到过伤害,他但凡有印象都不可能心无芥蒂善待她。
秦浅疑惑地蹙眉,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孟雯萱悬崖勒马了?
又或者……陆言琛吃了奇怪的东西?
可惜无凭无据,自己也不好明说,孟雯萱对陆言琛的意义终究不同。
还是等她的记忆恢复得更完整点再坦白比较合适。
秦浅沉浸在自己的千头万绪里,素来敏锐的她竟没察觉陆言琛刚刚的反应有多欲盖弥彰。
陆言琛同样满脑子被杂七杂八的念头充斥着,根本无暇顾及身边那人晦涩的神色变化。
各自都有所保留,心思各异,不太长的旅途便显出几分枯燥。
下机后,曲妈给秦浅发了一段绵绵这两天学坐的小视频,影像上的小宝宝有着说不出的萌。
秦浅的眉梢眼角绵延着喜悦,戳戳身侧失神的陆言琛:“看你女儿多可爱。”
陆言琛低眸,绵绵趴在毛毯翻来滚去,艰难地与坐垫做着斗争,肉乎乎的小身子熊猫似的,眼珠晶亮清黑,粉色的嘴巴不时地嘟起来,卷翘眼睫承载着最灿烂的阳光。
曲妈举起绵绵的小手朝夫妻二人打招呼,绵绵也特别乖地挥了挥手。
小姑娘已经会爬会翻身了,经常蹭到陆言琛身上用奶萌娇软的声音哼哼唧唧。
陆言琛每次抱着她,都如同捧着整个世界。
“我真期待她叫我爸爸的那一天。”
秦浅眼眸熠熠,环住陆言琛的腰贴上他胸口,轻笑:“很快就来临了。”
陆言琛亲吻她发顶:“我现在才发觉自己是活着的。”
自贵宾通道离开,陆言琛带秦浅上车。
车子绝尘而去,尾气拂乱一地飞埃。
那些残破的记忆于避重就轻中犹如飘飞的尘埃,在灼目光线下纷散无踪。
第366章 为之心折的无冕风华
三月底,陆怀修谋害陆振扬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这起尘封多年的冤案震惊了所有人。
陆振扬担任过世纪城的会计,他觉察到账目有问题,还发现陆怀修命人打死佘工头的秘密,震怒之下原本是打算举报陆怀修,结果陆怀修抢先灭了他的口。
虽然不知道秦玉卿与陆振扬为什么会去小旅馆见面,可秦玉卿确实是被无辜殃及的。
陆怀修为了将这起命案伪装成真实度极高的殉情,甚至用陆振扬的命逼迫秦玉卿购买计生品。
秦玉卿也试过在药店留下线索,但店员被陆怀修收买,她的求助信号被无情抹杀。
陆怀修对自己的犯罪行径供认不讳,前因后果都交代得很详尽。
就此,盘亘秦氏门楣长达十年的阴霾总算被拨开,再度重拾清朗的家风之名。
提起秦玉卿,大众的口风又统一变了,纷纷开始同情这个枉死的弱女子,浑然忘记他们曾经是如何羞辱她,甚至将恶意发泄到她唯一的女儿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怜悯着遭受无妄之灾的秦浅,可一转眼又悄声私语她插足陆言琛与孟雯萱。
所以有时候,人性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怕。
风和日丽,阳明山陵园。
秦浅蹲在墓碑前擦拭秦玉卿的照片,面容淡淡,身侧站着神情肃然的陆言琛。
“十年了,其实每次来这里,我都觉得很愧疚,怪我力量太渺小,让他们父女在地底下也不安宁……”秦浅唇角紧绷着,攥住手帕的指骨逐渐收拢,心里弥漫开尖锐的疼痛,她眨眨眼,眼底腾起飘渺的雾气:“我总算能坦然地来见他们,虽然仍旧难过,却不必再抱那么重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