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安静默不语地倾听着,微风吹来,扫乱他额前碎发,也模糊了他眼中蔓延的温柔。
三月末的街头车水马龙,繁华如梦,夜市小吃摊嘹亮的吆喝充满真实的生活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这条路能无止境地走下去。
舍不得结束。
路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沉寂地蛰伏满城喧嚣中,深色车膜宛若将夜幕一分为二。
一半黑暗压抑,一半明亮活泼。
如坐针毡的徐睿觉得车厢的气压在持续走低,眼见着那对并肩同行的男女就快走过斑马线,做了几秒钟心理建设,终于大着胆子提醒:“陆总,您下车吗?”
从秦浅离开医院起,这辆车便尾随在他们的身后。
陆言琛投向窗外的视线似是凝固了一般,搅碎着夜风捎带的暖气。
良久,他承载霜雪的剪影动了动,勾起唇,沉黑的眼眸微微一闪,寒意转瞬即逝。
秦浅并不知道陆言琛在暗处的窥探,顾景安马上要走了,她也是难得陪他聊聊天。
并肩作战好些年,顾景安的心思,她并非全然不知情,只是没必要挑明。
既然最终注定要使他失望,莫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希望。
她需要的是亲人,而非男人。
就以彼此记忆中根植的一首歌,作为临别馈赠。
轻轻唱完歌,迎上了顾景安含笑的眼神,她微愣,有点不自在:“怎么?”
顾景安促狭地笑笑:“你是被商业耽误的歌手,我发觉你真的做什么都极其出色。”
秦浅是秦氏的继承人,稍微懂事后,就被秦德咏安排着学很多东西以及才艺。
照理说,秦浅应该顾此失彼,可她课外课内都很优异,常年霸榜年级第一。
圈子里也就陆言琛能和她旗鼓相当,别人是望尘莫及的。
瞥了眼秦浅,顾景安笑意深深,由衷道:“你还是这样更好,快快乐乐的做自己。”
秦浅今晚也有点五味杂陈的感触,老气横秋地叹息:“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走到街口,两个中学生骑着山地车迎面而来,高声叫嚷着“让让”。
顾景安下意识想把秦浅往身侧带,哪知,斜刺里又探出一只修长的健臂将她拽了过去。
身畔寒流骤然来袭,冷风阵阵,顾景安的心口紧缩,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一回头,璀璨的暖色路灯下,男人格外英俊又冷峭的五官凸显在深邃夜色,漂亮狭长的凤眼浮着凌锐的暗冰,气场森然,他搂在怀内的女人同样如暗夜罂粟散发致命吸引力。
“这几天,劳烦顾经理替我照顾秦浅了,罗永森我已经摆平,不用再顾忌。”
秦浅愣神,看着不知哪儿来的陆言琛有点懵,这人一个电话都没有就跑来了。
虽然她猜到陆言琛会恶整罗永森,可她也没料到他竟能直接打上门。
不过震惊归震惊,回过神来,还是挺开心的。
顾景安的手还僵硬地滞在半空,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自他手里穿过,带着些许凉意。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容如风:“陆总动作真快,佩服。”
“分内之事,秦浅是我的妻子,她遇到麻烦,我当然得解决。”
陆言琛黑眸漠然,语音却同时兼具了冰冷与柔缓。
顾景安目光轻淡,若有似无地挑起唇:“既然陆总来充当护花使者,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陆言琛的眸光在顾景安包扎的手臂转了转,淡声:“谢谢你保护了秦浅,这人情我记下了。”
道谢挺真诚的,内心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顾景安笑而无语,嘴边的弧拉成直线,陆言琛的这句道谢,他只能接受。
陆言琛将他为秦浅受伤划分成人情归纳于自己身上,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待顾景安离开,秦浅这才仰视着陆言琛弧线冷硬的下颌:“你怎么来了?”
陆言琛长身玉立在灯下,朦胧的光晕落他黑发上,勾勒的阴影在他脸庞明灭变幻。
淡然垂眸,眼睛黑得仿佛能吸纳万物的深洞,春风扫荡,他满身气流却阴沉蚀骨。
“我不来,等着你被罗永森暗算?”
他接到消息就赶来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这整天的情绪确实很烦躁,无数次拿起手机想打给秦浅又忍住了。
他不想她误会自己心胸狭隘,尽管他的确很介意。
得知罗永森对秦浅动手,他索性把那股子怒气都发泄在罗永森头上。
特意跑到这儿来接秦浅回去,又撞见了刺眼刺心的一幕。
上午才闹过绯闻,晚上两人就同行压马路。
陆言琛抬指解了领口的一粒扣子,眉目间晕染重重阴翳。
见状,秦浅眉尖轻蹙,玩味道:“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谁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