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唇线紧绷,忽然心如刀割,转眸瞥向花房的方向,眼底浮现晶莹的暮霭,恍惚了神思。
孟雯萱的视线追随着陆言琛,看他盯着窗外发呆,咬了咬唇,低语:“我也不晓得自己患上了抑郁症,那段时间……我看什么都觉得灰蒙蒙的,没有一点信心,我不是故意给你们添乱。”
抑郁症三个字骤然入耳,陆言琛眉心跳了跳,堵塞的胸口憋闷得更为厉害。
他早检查过孟雯萱的病历,确实得了中度抑郁症。
秦浅同样得过抑郁症,比孟雯萱严重得多,也试过屡次自杀自伤。
陆言琛捏了捏堆起褶皱的眉骨,瞥向孟雯萱,声线又哑又带了点奇异的柔软,缓缓道:“别的不要多想了,安心养病,先在香江住下,以后再从长计议。”
孟雯萱瞬间怔然。
记忆里,陆言琛从未用这种柔和得能滴出水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阿琛……”她胸腔一股激荡油然而生,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殷切地凝着陆言琛。
陆言琛失神也只是刹那,又恢复了清冽如冰的模样,敛容,微微直起身:“还有事吗?”
孟雯萱捉摸不透陆言琛的情绪,犹豫片刻,眸光闪烁,温吞启唇:“云兮是我妹妹,她的年纪还小,你能不能放她一马?”
陆言琛眉峰一挑,眸色霎时冷寂,神情沉静冷淡,玩味地笑:“你要替孟云兮求情?”
孟雯萱也不傻,立刻感觉到陆言琛的怒意,她僵了僵身形,连忙解释:“听说云兮受了伤,以后……以后都不能怀孕了,我是她姐姐,她不懂事,我要承担一半责任!你能不能……”
陆言琛突然朝孟雯萱抬步走去。
他身高腿长,行动间,黑暗被他抛在身后,清逸冷峻的脸孔一点点凸显在明亮的光线下,修长挺拔的身姿遮住了灯光,周身气压低沉。
孟雯萱仰望着陆言琛,心思极其复杂,这样一个站在金字塔最顶层的男人,让她渴望又畏惧。
她眼中含了薄薄的水雾,欲说还休地盯着陆言琛,唇瓣快被自己咬出血。
陆言琛看了看她,倏然握住她轮椅的扶手,将她推向走廊另一侧,不言不语。
孟雯萱心口砰砰跳,醒来一个多月,陆言琛还是第一次靠她这么近。
男人甘冽清冷的气息干净好闻,宛若夹杂冰雪味道的悠风,她沉浸其中,千头万绪涌现脑海。
陆言琛的脚步缓缓停下,他没送孟雯萱回房,瞥眼二楼与一楼的阶梯平台,喉结滚了滚。
“当时秦浅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被孟云兮推下去的。”他冷不丁开口:“差点一尸两命。”
孟雯萱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无情戳破,她顺着陆言琛手指的方向望去。
平台的地板打了蜡,被擦拭得焕然一新,这种国外进口的地板很昂贵,一般家庭消费不起。
孟雯萱定睛瞅着,面容发白,心里情不自禁泛起寒意。
她想,她大概能猜到陆言琛的的潜台词了。
陆言琛俯视着那段平台,秦浅坠楼遍体鳞伤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他眸中徐徐蔓延血丝。
“她流了很多血……你或许不明白她如今的性格多倔强,哪怕不打麻药缝针都没喊过半句疼,可那天,她一直喊疼,也在不停地哭着要我救孩子,是我亲手抱着她去的医院。”
陆言琛的黑眸闪耀着璀璨星辰,似乎能照亮整条昏暗的走廊,光芒却又极其冰冷。
“我女儿才七个月就早产了,呼吸功能发育不全,一出生便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顿了顿,陆言琛又略微弯身凑近她,幽幽启唇:“秦浅是剖腹产生的孩子,剖腹产……你懂吧?”
孟云兮水眸一颤,喘了喘,面色白得更加可怕,脊背僵硬到无法动弹。
她当然懂,那是在肚子上开个刀口生孩子。
但……世上剖腹产的女人那么多,剖腹产也很平常。
为什么陆言琛要抓着不放?
就因为那是他爱的秦浅?
“阿琛,我会去替云兮向秦浅道歉的。”孟雯萱攥紧寒凉的手指,极力压抑心底的痛楚,凄声:“你说得对,云兮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我糊涂了。”
陆言琛覆盖着冰霜的眼瞳倒映着孟雯萱苍白不安的脸,他抿唇,眼睫晃出一道冷冷弧影。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如今的处事手段,以我的脾性,孟云兮入狱算便宜她了。”
陆言琛放开扶手,眼睛倏然移向客厅南侧那面落地玻璃窗,秦浅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会只控告她故意伤害罪,至于她以后生不了孩子,与我何干?”
孟雯萱的心脏都被陆言琛残酷的话语冻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反应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