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齐更是视而不见,在他看来,几个水泡而已,只要不缺胳膊断腿都不是大事。
一家人的关系比水还清淡,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也就一个秦浅,问长问短,不离不弃,唯恐他被欺负。
陆言琛看着眼眸温软的秦浅,真有种恨不得捧在手心疼爱的冲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
收回思绪,陆言琛握住秦浅的手搁在腿上,扣进指缝:“明天傅南川回国,和我一起去接他。”
“行啊,我还没见过本人,听干爷爷说,他脾气不太好?”
秦浅的话题跳跃性很大,瞄到陆言琛不规矩的手,挣开他,蹙眉抱怨:“你专心开车。”
陆言琛理直气壮:“这只手受伤了,不方便握方向盘。”
秦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揩油还能这么义正言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陆言琛嗤笑:“你占我便宜的时候,比我还要大义凛然,自己不记得了?”
秦浅愣神:“你说的哪次?”
陆言琛侧脸的线条被镀上柔光:“每一次。”
夜色浓稠,星子寥寥,他温凉的声线透着不易觉察的宠溺,化开了寒风捎来的凛冽。
秦浅斜睨陆言琛:“记得还很清楚。”
“记忆犹新。”陆言琛再度扣紧秦浅的手,动作亲昵狎戏,脸上却一本正经:“他话少而已,若按照傅家的辈分,你要叫他四哥,他人还不错,不过最好别在他面前提到一个姓氏,许。”
秦浅倒还挺少听陆言琛这么夸一个人,好奇道:“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陆言琛眸光飘忽一瞬,淡笑:“过命的交情。”
秦浅心念电转,侧眸盯着陆言琛,飞逝的霓虹灯色浮光掠影地扫过他沉静的面容。
提到这五个字,清寂的眸色化作深海下的旋涡,覆盖了一层极寒冰霜,坚硬又凉薄。
秦浅识趣地没再多问,握紧陆言琛的手,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陆言琛反扣秦浅,胸腔震荡,心里流淌阵阵暖意:“是,都过去了。”
*
老宅,宾客散尽。
康敏和宋月秋进客房休息,陆振齐去了陆怀修的书房。
书房里,保镖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嘴里塞着布,目眦尽裂地瞪着陆怀修。
她是老宅的帮佣刘妈。
陆振齐阔步走向陆怀修,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妈:“刚才是她放的火?”
中途陆怀修是准备去书房的,谁知半道又遇到了熟人上前寒暄,刘妈以为他在书房。
陆怀修负手而立,面无波澜,点了点头:“她儿子熬不住那二十年的刑期,自缢了。”
陆振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眯起眼眸,冷然勾唇:“拖泥带水就是麻烦,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不过事关重大,她儿子牵连到二十年前的秘密,我不能草率。”
陆怀修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雪茄,鹰隼一样的眸泄露阴沉精光:“我总有点不踏实。”
他扬手,保镖将刘妈拖下去了。
陆振齐转眸看向窗外漫无边际的夜阑,意有所指:“收之桑榆,还不迟,就看你的决心了。”
身后一片紧绷的沉默,陆振齐讥讽地扯扯唇,面沉如水:“陆氏将来得干干净净留给存礼。”
陆怀修身形一震,眼中精芒闪动,沉思一会儿,狐疑道:“你真的不打算让阿琛继承陆氏?”
“他是我的污点,一个污点,只能等着被除掉。”陆振齐冷漠的声音比冬雪还寒冽:“更何况他害死了我最疼爱的崇远,崇远才是我最器重的儿子,阿琛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
“我看他未必甘心情愿把陆氏的江山拱手相让。”陆怀修心中另有谋算,不咸不淡地接腔:“你也别太过火,惹恼了他,谁知道他会怎么反扑?终究是亲父子,别做得太绝。”
陆振齐转过身,灯光下,没多大起伏的脸宛若僵化的雕像,法令纹古板威严,嗓音凝滞。
“以前是不好拿捏,现在有了秦浅母女,他最大的软肋就暴露了,再不可能随心所欲。”
虽是水波不兴的口吻,可其中蕴藏的狠辣令人毛骨悚然。
陆怀修心头跳了跳,没做声,陆振齐狠起来,连自己的血脉都不要了。
“存礼的脾气太鲁莽了,你要他消停点,仁济医院的事趁早收手,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陆振齐越过陆怀修走向门外,经过他的博古架,眼角微斜,脚步倏然定住了。
博古架上的全家福照片映入眼帘,陆振齐的眼睛长久地停顿于上面的某个人。
一股阴寒逼仄的气势在他周身弥漫,像黄泉地界徘徊的夜枭,摧夺着人命。
陆怀修在玻璃镜中睨向情绪莫测的陆振齐,猜度着他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