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没接茬,寒峻脸孔上的阴翳散了些许,平视着前方,将车驶离了水墨林溪,轻声道:“我下班来接你。”
“求之不得。”
秦浅眉眼弯弯,笑颜犹如午夜的昙花,她仔细观察着陆言琛:“感冒好点了吗?”
前方亮红灯了,陆言琛缓缓停车,侧头,两个人的视线在飘荡着幽雅花香的车厢相遇。
秦浅关心地睇着陆言琛,清澈见底的瞳孔像猫瞳,散发着莹亮柔润的水光,眼尾上扬,特别漂亮。
陆言琛不自觉挑起眼梢,落在秦浅洁白的耳朵后。
虽然她特意用了贴合肤色的遮瑕膏,可细看,那处依然隐约显现了一抹特别的颜色。
他漫不经心移开眼,专注地留心路况,咳了咳,音色略微沙哑:“就是这样。”
秦浅蹙眉,偏头,在陆言琛的额头上摸了摸。
“没发烧,估计没多大事。”
陆言琛慢条斯理地点点头,之后又咳了两声。
声音非常嘶哑。
秦浅忍不住又皱眉:“你要不要吃感冒药?”
陆言琛一手担在车窗外,长指敲了几下方向盘:“自己能好。”
秦浅当机立断:“我去给你买。”
第221章 眼里有钉子
路边有一家便民药房,秦浅让陆言琛在车里等她,自己则拎着链条包下车快步去对面。
陆言琛淡淡点头,慵懒地靠着车椅,过了两秒,他看着街角灯牌的视线转了转,慢慢平移,顿在那家有秦浅身影的药店,凝定。
隔着十几米,秦浅的面庞清晰地映入眼帘。
她站在柜台边,倾身和售货员描述感冒的症状,阳光明媚温暄,宛若被金水洗涤过一般,线条纵横交错地投在玻璃窗上,描摹着她的脸颊。
陆言琛一瞬不瞬地望着。
过往车辆的汽笛不断,置身喧嚣的街头,他的心却非常安静平和。
他其实成年后就没再感冒过,今天是第一次。
因为太久没有过,他甚至没有生病的意识。
记忆里,最后一次感冒,是断指那次。
他身上的伤口发炎溃烂,高烧到了四十多度,人都差点烧成了傻子。
迷迷糊糊间,能感觉到有人在床边走动,伴随着无休止的争吵跟埋怨。
当时晕乎乎的,脑子如同有一根钢针在扎,他疼得全身都麻木了。
那些乱糟糟的声音汇聚成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皮肉,刺痛至极。
康敏的哭声时大时小,不时夹杂陆振齐的呵斥。
陆言琛头晕脑胀,害怕康敏是在为他哭,他努力地睁开眼,只听到她愤恨不已的一句“崇远是因为阿琛才间接去世的,他没了手指算什么?明明是你不肯救阿琛,凭什么怪我?”
那一刻,陆言琛忽然觉得,他不该活下去的。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活着回到了陆家,等待他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万念俱灰的结果。
从那时起,陆言琛的心性就变得阴鸷狠厉,他对所谓的亲情,再不抱任何期待。
陆言琛也没再感冒过,哪怕在国外流了血受了伤,他依然能强撑着若无其事。
人便是如此,把自己当成贱命一条之后,心会越来越冷硬,就连身体的自愈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陆言琛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病痛。
就算有,也能独自挺过去,可今天,他突然感觉到脆弱。
为什么要让秦浅去找潘世邦?
陆言琛想起了她曾问过的问题。
他静默地注视着朝自己疾步走来的秦浅,牵开唇,扬起的弧度温暖。
不晓得何时起,他开始喜欢秦浅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他喜欢秦浅在外人跟前袒护他,喜欢秦浅偶尔对他露出崇拜信服的神情,更喜欢秦浅看他的时候,眼里染着丝丝缕缕耀眼的光……
他很多年都没享受过被人照顾的感觉,如今尝试,还挺好的,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操心他的一切。
不像以前,他来去都无牵挂在身,但现在只要回头,那个女人永远都会在。
他曾经厌恶她处处插手他的生活,极力抹杀她的痕迹,今时今日,他却习惯了身边还能有她。
陆言琛又笑了笑,收拢思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秦浅,素来清凉的凤眼漫开了温柔。
秦浅坐进副驾驶座:“喏,给你。”
她将塑料袋递给陆言琛,解释:“消炎的,止咳的都有,你按时吃药,别把病气过给绵绵了。”
“嗯。”陆言琛淡然地应了一声,垂眸,随意翻了下塑料袋:“我会记得吃的。”
秦浅错愕,意外地扫了眼陆言琛,忽地摸了把他的短发,笑吟吟夸奖:“好乖啊。”
陆言琛挑了挑眉,不太适应秦浅用哄绵绵的口吻来哄他,却也没躲开,眼里漾起星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