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着默契,比如此刻,秦浅知道,是M国医院打来的电话。
孟雯萱的名字又要再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了,即便她非常的抗拒,可还得接受。
那个女人无论生死,永远都不可能跟陆言琛的人生解绑。
陆言琛敛眸,屏幕里跳跃着凯文的号码。
他目光变幻片刻,又瞥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秦浅。
那一刻,陆言琛突然第一次感到疲惫。
他怀里睡着他的妻子,可他半夜三更还要为另一个女人的健康操持担忧。
罕见的,陆言琛甚至认为自己背叛了秦浅。
手机依然顽固地响着,陆言琛的侧脸微微冷峻下来,眸光明灭,倾身亲了亲秦浅的面颊。
“我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他的嗓音仍透着喑哑,宛若动听的大提琴琴音,只是眼下的秦浅无心欣赏。
秦浅默默闭着双眼,弯唇:“嗯。”
陆言琛凝视了眼纹丝不动的秦浅,胸口压着无形的石头,沉重到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空气里残留着黑夜狂欢的味道,陆言琛身上高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了。
月光隐匿在云翳后,秦浅忽地睁眼盯着墙壁,竟然依旧能清晰看见陆言琛起身的影子。
随着身侧那人的离开,凹下去的床垫慢慢反弹,恢复了平整的原样。
秦浅的心,在陆言琛离去接电话的那一秒,塌陷一大块。
陆言琛临走前帮她盖好被子,秦浅纤细的指尖攥紧被面,重新闭上眼,一寸一寸往上拉。
直至丝被没过头顶,她才像找回安全感一般地蜷缩起身体,在萦绕着他气息的被子中深呼吸。
不想听,不愿意听。
她害怕从那张绵绵密密吻过她的唇里,听见他是怎样关心孟雯萱的。
秦浅伏在枕头上,翕动的睫毛犹如受惊的黑天鹅,颤动着,每道弧影都被黑暗吞噬。
得到的越多,向往的就越多,结果越害怕失去。
她曾经拿这话讽刺过孟雯萱,现在,反而是自己理不清了。
终究是从未拥有,才会最觉踏实。
*
陆言琛只随意套了西裤衬衣在身上,清淡平和的声色在夜阑徐徐流泻,却没多大起伏。
他有些心不在焉,听那头的凯文讲述了孟雯萱最新的检查结果后,面无波澜,心境平淡。
“我知道了。”他一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碧浪深海,本来想习惯性地再交代护工好好照顾孟雯萱,刚启唇,猛地意识到阳台的门没关,而秦浅还在床上。
念及秦浅,陆言琛的视线偏转,深邃的眸子投向被暗夜笼罩的大床,触及那条隆起的人形,脑海掠过了很多零碎的片段,虽然细碎,但格外明晰,历历在目,镌刻在记忆的深处。
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陆言琛的心倏然像被一只钢筋铁骨做成的手拽了一下。
他知道的,她醒着。
她清醒地聆听着他此刻说的每句话。
尖锐的疼痛袭上心田,流窜了四肢百骸。
他已经因为孟雯萱姐妹让秦浅受过很多委屈了。
在避风塘的画面浮现眼前,于是陆言琛揪着的心又如同被浸泡在迢迢春水,柔软且温暖。
一阵冷风幽幽吹来,鼓起了陆言琛没扎进西裤的衬衫,肌肤被凉意激起层层疙瘩。
清雅的玫瑰香徘徊在鼻端,那是属于秦浅的。
他曾流连红粉如云的风月场,闻过无数种味道各异的香水味。
但没有哪一种,能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做着旖旎梦境。
他也曾经试过亲近同样拥有这种香气的女人,但不行。
那个人,只能是秦浅。
千万人中,他永远都能第一时间认出秦浅,哪怕只是一抹倩影。
早在不知不觉间,秦浅的点点滴滴就渗透了他的身心乃至生命。
他过去憎恨她蛮不讲理的侵袭,可最后,是他主动卸下城防,迎她入城。
裙下之臣,他也不过是一个拥有世俗欲望为心仪女子折腰的普通人。
陆言琛的思绪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顺手掐断了电话。
第217章 爱的,是那个头破血流的你
秦浅在被子里闷得快要无法呼吸,可她不愿丢失这层保护壳。
好几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伪装自己的。
只要不在乎,只要逞强,她就不会失望,更不会难过。
真够矫情的。
但那有什么办法?
习惯了。
反正每次离自以为的幸福只有一点点的时候,她又会从高空始料未及地跌落尘埃。
秦浅闭着眼轻笑,心里却豁开了一条口子,酸涩流淌在五脏六腑,刺激得鼻子也泛起了酸。
就在这时,秦浅又听到一串稳重的脚步声自阳台外延伸到床边,缓缓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