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安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拢,脑海划过了陆言琛昨晚丢给他的那句狠话。
“既然贴上了我陆言琛的标签,你想把她从陆家带走,尽管试试,就看你到时候领到手里的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顾景安突然没底了,都是男人,他能看懂陆言琛对秦浅偏执的占有欲。
男人对女人萌发占有欲,不一定是因为爱,但绝对不是无动于衷。
陆言琛是什么人?
他不要的,能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
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不择手段。
顾景安喉结动了动,看着一脸冷然的秦浅,轻声问:“那你真的愿意离婚?”
秦浅勾唇,弧度清冷:“我是真的起了离婚的心思,我不允许任何人羞辱我的妈妈。”
“就算陆言琛同意送孟云兮去坐牢,也不能消减我半分怨憎。”
别人不知道秦玉卿的冤屈,可她却明明白白,她在流言蜚语中过了将近十年,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背负这样的污名。
秦浅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机壳刮下一道刻痕,语气尖锐:“倘若不是我险些一尸两命,看在孟雯萱的面子上,陆言琛根本不可能重惩孟云兮。”
想到当时陆言琛的言行举止,秦浅的体内弥漫开一股寒气,让心脏一片刺痛。
他不同意离婚,可理由却并非她希望的那样。
曾有过那么一秒,秦浅还以为陆言琛是舍不得她,但陆言琛转瞬就给她泼了桶冰水。
陆言琛那个人,总有本事将她捧上云端又把她打落地狱。
秦浅黑色的瞳孔暗流汹涌,垂眸,盯着掌心的纹路,眸色晦暗不明。
听护士说,陆言琛那晚给她输了很多血。
提起这件事,护士面露羡慕。
秦浅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摁在跳动的脉搏上。
她仿佛能够清晰地听见血管内蓬勃的血液有了另一种韵律。
顾景安凝视着面色变幻不定的秦浅,语调变得格外平缓:“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陆言琛只是给了孩子半条命,这七个多月,他的所作所为像个父亲吗?还不如不要他。”
秦浅冷冷挑眉,血脉里的别样律动逐渐停滞。
她想起那夜做过的梦还有比梦境真实的温度,心底的触动很快又被骨子里的理性压制。
无论陆言琛有没有出现在病房里,都不重要了。
这次的事反而给了她更强烈的急迫感,她要在最短的期限里送陆怀修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陆家人的身份不能提供便利,那就只能重新换个方向。
“陆言琛的商业眼光很毒辣,将来井湾码头的年利润可达上千亿,属于秦氏的那份必须拿回来,孩子的抚养权我更不会轻易放弃。”
提到孩子,秦浅沁冰的眸子泛着柔软:“她是我拿命生下来的,陆家人天性凉薄,我不会让她在那样畸形的环境下长大,她必须跟着我。”
“结婚那阵子,陆言琛虽然花边新闻不断,但并没真正出轨,他的过失只能从婚姻里的不称职入手,你去帮我找一个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手段和酬金是其次,但我一定要赢官司。”
秦浅语速飞快,条理清晰,可见在醒来的这段时间内设想了很多事。
顾景安看着头脑像个精密仪器高度运转的秦浅,心口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破了。
做妈妈本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而秦浅却在为一地鸡毛的婚姻收拾残局。
他转向桌上的保温桶,涩声开口:“你手术二十四小时了,也能吃些流食,我去热热这柴鱼汤。”
说完,顾景安递给秦浅那个牛皮纸袋:“你身体还没痊愈,公司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全都交给我处理,黎董事长那边我也会帮你盯着,不过这样东西,你必须亲自过目,是点名给你的。”
秦浅接过纸袋捏了捏,眸子微沉,眼波微动:“夏鸥送来的?”
顾景安颔首,挑挑眉,话锋陡然一转:“又是关于孟雯萱的吧?”
秦浅点头,抬眼望向顾景安,眼神闪烁:“你不要怪我对你有所隐瞒,实在是……”
“我懂了,你不要耿耿于怀,我尊重你,等你哪天想坦白了,我随时贡献耳朵。”
顾景安安抚地笑了笑,拎起保温桶稳步走出病房。
秦浅的目光落回那只纸袋,深深呼吸,她解开了线绳。
日记本被火烧过,纸页并不完整,字迹也比较潦草。
秦浅揿下台灯,把散开的纸张勉强拼拢,凝神阅读起来……
当顾景安热完柴鱼汤折返,已是夜色阑珊,病房开着壁灯,光线幽微。
佣人早被秦浅支走了,她枯坐在昏暗中,身影孤寂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