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陆哲淮自然而然地在沙发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笑意浅淡:“你好,陆哲淮。”
陈聿瞥他一眼,不情不愿站起来,将手握上去:“陈聿。”
陆哲淮早就猜到这人会用这种野蛮的力道跟他握手,于是及时应对,轻而易举地回以更重的力道。
陈聿筋骨一痛,暗骂这男的力气怎么比他还大,身高还超他一截,明明他就已经一米八几了。
一旁,盛栀夏扯个抱枕抱在怀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俩僵持半晌。
“这么喜欢握手啊。”她站起来,一脸置身事外,在二人中间伸手,“要不我跟你俩握?”
话音落下,陆哲淮先一步松手,神情淡淡地牵过她,将她整只手紧握掌心,带着她转身:“走了,先吃早餐。”
盛栀夏疑惑:“你饿了?”
“胃不舒服,得垫点东西。”他面无表情牵着她离开旅馆,往阿嬷家走。
盛栀夏回头向陈聿招招手,示意他跟上,可忽然间另一只手被陆哲淮扯了一下。
“你干嘛?”她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陆哲淮头也不回,眼镜取下来放进口袋,声线沉沉:“胃疼。”
陈聿待在原地,隔着落地窗玻璃看着二人从眼前经过,一手紧紧攥拳。
疼个球的胃疼,狗男人,装什么装。
第23章
从八月底到十月中旬, 盛栀夏在岛上遇到一个暴烈台风天,也度过一段自由安逸的时光。
阿嬷待她像亲孙女一样,每天定时做好早餐, 挑的食材都是她爱吃的, 口味也有所考虑, 不至于太淡。
为了报答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 盛栀夏在线上图库收到商用报酬之后常给阿嬷买些首饰。
对方虽然总说她破费,但收下时心情自然是好的, 戴上新项链新手镯, 晚上去公园跳广场舞都开始哼起小调。
盛栀夏不由得想起,自己幼时被扔到西北之前, 在家中常听爷爷抱怨, 说什么——
所谓沿海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小心眼, 天上的地下的全信光了,唯独不信人, 成天拜三拜四盼着自己转运, 可一辈子都在算计, 忙着与人周旋、给人下绊,坏事做得精, 路障除得透。
盛栀夏那时还小, 听不懂, 也未曾知晓盛家八九十年代在沿海老家经历过的某些是是非非, 关于被斩断的根基与散尽的钱财。
不过, 现在的她尽管知晓一切, 也依旧觉得爷爷那些话不过一己之见。
她待在淞杳这段时间,看到了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信任与关怀。
那些事物像无穷尽的清澈海浪, 迎朝阳赶日暮,在四季中生存,未经利益场沾染,顶多经历几场夏时狂骤,雨过便又是天晴。
…
早上这个时间点,阿嬷已经做好早餐。
按平时积累下的默契来看,如果盛栀夏十分钟后还没来敲门,就说明她还没起床,阿嬷会将食物放进保温箱,等她晚些时候过来。
今天周二,小琛还在盲校,考虑到最近降温,阿嬷想拿几件冬装送过去。
在客厅沙发椅上整理衣物时,她听见院外敲门声,于是过去开门。一时间看见陈聿这个新面孔,阿嬷还愣了会儿。
盛栀夏简单介绍一下,说他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陈聿紧随其后礼貌问声好,十分乖巧的模样。陆哲淮并不言语,下意识看他一眼,漠然收回视线。
阿嬷依旧热情,乐呵呵地把人邀进家里,叮嘱几句便十分信任地拎上袋子出门,到市里给小琛送衣服去了。
主人不在,家里只剩三个“客人”。
盛栀夏到厨房打开保温盒,将菜肴一一端出来,随口问:“陈聿,清蒸鱼你吃吗?阿嬷今天多蒸了一条。”
室内暖和,陈聿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一角,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灰色T恤,衣袖边缘宽松微垂,上臂肌肉隐现。
“没吃过清蒸的,但你吃我就吃。”一副听话顺从的语气,跟浑身一股街头痞性格格不入。
盛栀夏觉得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她说什么他就顺着什么方向做,从来没有逆反过。
唯一一次破格,可能只有上回抽烟那件事。
陆哲淮慢条斯理,最后一个踏进客厅,与刚刚脱下外套的陈聿短暂对上视线,又各怀心思地错开。
厨房玻璃门半掩着,陆哲淮走近时推开一些。
流沙包有些凉了,内馅凝了不好吃,盛栀夏把它们放进微波炉,倚着橱柜边缘等倒计时。
听见门开的动静,她循声抬眼,撞进陆哲淮微沉的眼眸。
他停在她面前,两手撑在她身侧,低头问:“还困么?”
她摇摇头,其实眼皮还有点沉:“不困,昨晚睡得早。”
玻璃门全然敞开之后,这里不再是视觉盲区,从客厅看过来正好看见二人近距离相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