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习惯了。”孟予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应完又不作声了。
车里气氛僵硬,楼晟也不想逃避话题了,直白道:“那什么,一会儿哲淮也跟我们一起吃饭。”
孟予沁早就猜到了,平和道:“吃就吃呗。”
“那你——”楼晟欲言又止。
孟予沁望着窗外霓虹,说:“我已经不恨他了。”
...
两人提前到达餐厅,包厢沉静雅致。
楼晟叫服务生上菜,中途手机响,他看一眼,小跑着到走廊接通,礼貌问候:“伯母晚上好啊。”
“小晟呀。”秦芸在听筒里问,“哲淮最近怎么样?”
“啊......还行。”楼晟习惯性地保持中间人的觉悟,轻松道,“一切正常,您放心吧。”
“那就好。”秦芸顿了顿,迟缓地说,“那......你帮忙跟他说一声,过年还是回家一趟吧。都四年了,他一直没回去过。”
楼晟也为难,不敢保证什么,只好安慰道:“伯母,我尽量吧。”
...
孟予沁坐在餐桌前,漫无目的地,看着服务员将一盘又一盘精致菜肴端上来。
楼晟将手机揣回兜里,走进包厢,一抬眼看见她在发呆,于是坐她旁边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晃:“嘿,嘿!想什么呢你。”
孟予沁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问:“他不会来吧?”
“啊?”楼晟愣了愣,反应过来,“哦,他在路上呢,肯定会来的。”
说完自嘲地笑了下:“沁沁,我知道。你既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人嘛,偶尔纠结一下,很正常。”
孟予沁敛眸不语。
几分钟后,走廊传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孟予沁抬起头,等着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屏风外,那个身影进了包厢,脱下大衣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抖落一身寒气。
其实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从未变过,无论经历过多少难熬的日子,如今的他还是清风霁月的模样,挺直的脊背从未弯折过。
“看看,这不就来了。”楼晟原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一转头,看见孟予沁复杂的神色,便没再吭声,默默敛了笑意。
这顿饭吃得略显沉闷,全程只有楼晟在说,其余两人皆是沉默。
陆哲淮没吃多少,十分钟不到便起身离座:“还有事,先走了。”
楼晟抬眼:“啊?这就走了。”
“嗯。”陆哲淮看了眼手机,转身往外走。
孟予沁忽然放下筷子,起身绕过陆哲淮,在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撂下一句话:“我们谈谈吧。”
...
露台风大,陆哲淮背靠围栏点燃一根烟,猩红火星时明时暗,轻雾缭绕。
一米的距离,孟予沁倚着围栏站在他身旁,看着远处光芒漫溢的城景。
“当时我确实很恨你。”她缓缓开口,说了两人间的第一句话,“我爷爷去世的时候。”
陆哲淮敛眸,在淡白色烟雾里平和地说:“我知道。”
“但是我承认,我有私心。”孟予沁将真心话摊开,说,“我以为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家里长辈不停施压,你再低头认个错,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但是没想到。”她蜷了蜷手指,指尖被寒风裹挟着,隐约发疼,“没想到你根本不低头,甚至——”
她突然停顿下来,仿佛如鲠在喉。
陆哲淮帮她接下去:“甚至什么,甚至命都不要?”
“你就没后悔过吗?”孟予沁转头看着他,语气里难以觉察的压抑,“何必那样做,家里给你铺的路不好吗?就为了一个姑娘,付出那些生不如死的代价,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如果你说的是差点把命丢掉这件事,的确很傻。”
陆哲淮微微低头抖落烟灰,寒风利刃一般划过眉宇,他眼底倒映着细碎火星,暗过一瞬之后,又是灼热的明亮——
“所以我后悔了。这条命无论如何我都要攥着,因为我根本放不下她。”
“这辈子只能耗她手里。”
...
凌晨,盛栀夏入睡前往落地窗下看了一眼。
陆哲淮的车还停在那里,被路灯暖黄的光线笼罩着,车前倒映斑驳树影。
看了一会儿,她闷闷地回到床上,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一天到晚,你真是闲得没事干]
那边“正在输入”半晌,她收到一条回复:
[麻省理工渣男一号:等你熄灯了我就走]
她故意说:[那我要是开灯睡呢]
[麻省理工渣男一号:那就等天亮,你熄灯了我再走]
“......”这圈子,怎么把人绕进去了。
不过这一晚,她久违地没有做噩梦。
虽然梦境依旧凌乱,但都是些平和的画面,偶尔是一片很淡的白,雾一样,掩盖一个不太清晰的身影,忽远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