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变了。
碎裂的瓷片躺在地上，淆乱的油星还冒着热烟，云霓裳的衣摆上还带着汤汁。
墨林深低着头，道：“郡主见谅，那都是属下小时候无知，不懂事，所以才会如此僭越。”
云霓裳俊俏的脸几乎泛白，只觉他字字都在气自己，心口百转千回，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她眼中雾气一闪而过，又被她迅速压下，忽地一哂，平静地说：“墨林，你什么都很厉害，伤人也是一等一的。”
墨林听出她声音有变，下意识抬头，却发现那张脸还是那般高傲，仿佛永远都不可一世，可脸颊，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像是雨露摧折的红梅，倔强又隐忍。
他蓦地一怔，竟有些慌神，“郡、郡主……”
虽然墨林从小到大看过她无数次哭闹，但这一次，那双凤眸里浓溢的悲伤，他却从没见过。
墨林也从没想过，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任意妄为的平阳郡主，竟会有这种表情。
他心下难受，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要上前安抚。
谁知云霓裳却往后一退，冷冷呵道：“不许动！”
墨林一僵。
“继续跪着，我没叫你起来。”她是郡主，不会如此伏小扮可怜，她转过身，“紫云，给我拿酒过来！”
墨林心急，忙阻止道：“喝酒伤身，郡主……”
“你给我闭嘴！本郡主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云霓裳大步流星地去了廊边，背对墨林，眼中止不住泛起涟漪，“紫云，你没听见吗？我要酒！”
平阳郡主脾气差，紫云也不敢在这时候忤逆，虽然墨林不停给她打眼色，她还是只能提了两瓶酒来。
廊间灯火明亮，云霓裳头上珠钗轻轻晃着，雪白侧颈上划过一滴水色，正好落在墨林瞳中。
她抬起头，酒水一杯一杯下了肚。
酒是好酒，但她从没这么喝过。
众人不敢上前，只能见她一个人喝闷酒，也不说话吭声。
云霓裳摸着酒杯，眼泪抹干又淌，心里万分苍凉。
郡主郡主，什么郡主？听着高高在上，可这名头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喜欢谁也不能在一起，即便是在一起，怕是也得不到对方的心。
酒水浇热了头脑，云霓裳脑中闪过许多片段，越发这身份犹如枷锁一般。
倘使将来皇族强行赐婚，她连此身寄往何处都未可知。
她一边喝着，一边又哽咽着抽泣，声音哀凉又不甘，直至月上柳梢，人才顺着酒意慢慢睡过去。
墨林这时候才扶着膝盖起身，来到廊间蹲下细看。
云霓裳哭得眼睛都肿了，酒瓶歪在地上，酒水的气息萦满全身，饶是如此，却仍旧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靠着栏杆咬紧牙关，似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他叹了口气，一把抱起人，给紫云几个使了个眼色，而后才将人送回房。
丫头们张大眼睛面面相觑，分明惊讶极了。
墨林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为其实是不可以的，可……可刚才的哭声让他心中酸胀难忍。
没关系，他想，小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常常抱着或背着平阳的吗？
所以没关系。
影子随着灯笼拉长又缩短，夜风中辗转着酒气，云霓裳似乎有些不舒服，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墨林顿了顿，目光一深。
不对，这不是小时候了。
好像只是一转眼，郡主已经长成娇软女子。墨林抱着她，胸膛也是软绵绵的，难受心疼的同时，又不禁心猿意马。
他忙闭了闭眼，加快速度送人到房间，用指腹替云霓裳擦了眼泪，而后又替她擦了擦脸。
待扶着云霓裳到床上歇下，他又看了几息，这才嘱咐道：“紫云，伺候郡主更衣。她喝了酒，叫厨房准备醒酒汤，夜里可能会醒来……”
说着，他又忍不住想到了云霓裳落泪的表情，内心忽地有点松动。
第227章 莲翘犯命案
翌日正午，郡主府中门大开，紫云带人进房间伺候。
云霓裳靠着椅背轻轻揉着额心，嘴巴里直泛着苦味，喉咙到胸口都是火辣辣的，尤其头疼欲裂……
“好难受。”她睁开眼，眸中映着房中横梁，无语凝噎。
怎么宿醉这么难受？
早知道她就不喝这劳什子玩意了，免得出了丑还要自己受罪，忒不体面。
紫云拧了个热帕子过来，有些好笑道：“那酒本来就是宫里的贡品，皇上都是用来犒赏三军将士的，郡主一下喝了两瓶，实在是太凶险了些。”
“也才两瓶嘛，”云霓裳撇嘴，“我恨不得喝它两大罐，而后抓住那个……用力捶他两下！”
听听昨天那些话，真是气人！
紫云打量她神色，轻咳一声，将醒酒汤放上，“郡主，何必生气呢，其实奴婢看墨总管对您也是上心了的。您瞧，昨儿夜里就叫我们准备的醒酒汤，只等你醒来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