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他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又说了一句:“真可怜。”
“啊,真可怜。”裴妙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点头附和:“不过我是说你啦。”
贺卓脸上的表情一僵,他的头发被裴妙妙抓在手里,不得不挺直脊背,仰着头看她。
“那你就先去把贺琛弄死啊。”
“搞卓川算什么本事?”她的手越抬越高,贺卓被迫跟着她的动作绷直脚尖。
“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和卓川日久天长对你的规训,你厌恶她,又渴望她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爱你。”
裴妙妙觉得很可笑,她晃了晃手里贺卓的脑袋,说:“想反抗,却又做不到,不会是因为那个弟弟的原因,对她心怀愧疚吧。”
“说话。”
贺卓头皮很痛,连太阳穴那里的皮肤都被扯得发疼,他咬牙:“是。”
他听见裴妙妙低声笑了一下,戏谑地说:“你不会还想着,把卓川了结了之后,反手再给自己一刀,还她一命吧。”
贺卓下意识地回道:“是。”
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就今晚,趁着一切都没开始之前,让一切都结束。
如果等到生日宴那一天,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使用什么更过激的手段。
卓川下午的话确实刺激到他了,只要能结束,他不顾一切。
“一个个的都他爹的是神经病。”
贺卓听见裴妙妙低声骂了一句。
他想,她这句话说对了,一点错都没有,贺家的宅子里面就是住着一群脑袋不正常的神经病。
他被贺琛还有卓川推来推去的时候,老头子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在他把卓川的孩子弄没之后,老头子才把他接到身边,打算培养他。
当时的贺臻长舒一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贺琛那个没用的软蛋,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生了你。”
老头子是思想古板,但并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样,一定要把家业交到贺琛手里。
与其让贺琛乱搞,不如交到职业经理人手里,他死之前贺琛要是还是这副样子,那些钱都会流入家族信托里,直到有能力的贺家人出现。
贺卓还在笑,他忍着疼死死的看着裴妙妙:“简昂说的没错,贺家就是老头子的养蛊场。”
“你以为你在他手上讨得到好吗。”
“他这几天为什么不出现,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
他太清楚贺卓对卓川的复杂情感了,放任卓川就是为了观察贺卓的反应。
“他可以为了贺氏牺牲所有人。”
“没有底线。”
“没有道德。”
在这里只有钱,没有爱,没有父子,只有敌人。
贺卓又想起第一次将裴妙妙看在眼里的场景,他想起裴妙妙对姜雪声赤/裸/裸的偏爱,他想起她踏进湖水里寻找那串手链的样子。
这种被人义无反顾,无条件偏爱着的感觉,为什么他不能拥有。
于是他找裴妙妙买下了那串珍珠手链。
那真是让人感到愉悦的一天。
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她会夸他的笑容好看,会送他星星发绳,会在所有人都怕他的时候,帮他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别起来。
裴妙妙哪里都好,就是可惜她是个活人。
她会想分手,想逃跑,贺卓没有办法控制她的思想她的行为。
他仰着头,闭上双眼,双手颤抖着等待她对自己的审判,她会对自己下什么样的定论,还是什么都不说。
寂静中、黑暗中,他感觉到她那让人心颤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她松开他的头发。
贺卓看不到她的动作和眼神。
他只能用听的来感觉,他听见她离自己更近了,她弯下腰,然后用一只手抚着他的脸,说:“逃跑不就好了。”
不想面对的事情,逃跑不就好了——可是贺卓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逃这个选项。
贺卓睫毛一颤。
她并不关心贺卓有没有听进去,而是叹了口气,说:“死什么的,我不想拦你,世上多一个神经病还是少一个神经病,我并不关心。”
“但是在我说可以之前。”
“你不可以死。”
贺卓猛地睁开眼睛,像沉进沼泽里的人突然得到救援一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希望我消失。”
她点点头:“偶尔吧。”
“烦的时候会,比如你扔了我的宝石。”
“就算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也没有同意你去死吧?”
她用指甲把他脸上的血渍刮干净,声音地不可闻:“毕竟你啊,可是我宝贵的财产。”
贺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自动提取了自己想听的那两个字:“我是你,宝贵的存在?”
他听见裴妙妙嘟囔了一声“这么说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