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大雨之中,一身青袍的青年打着油伞行走在漫天雨水中,温润如玉的青年站在门前,望向手中的玉簪笑出了声:“阿瑶,你会喜欢的吧。”
他正要抬手叩门,院内突然传来怒吼的声音:“你吵吵什么,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是,三妹她——”
“闭嘴!能嫁给陈昭公子是她的福气,去地下陪他还能为你赚了娶媳妇的钱,你慌什么,赶紧把她绑了送去陈家,明天就是陈公子的头七,别误了时辰!”
一声惊雷炸起,点亮昏暗的虚空,照亮青年惨白的脸和惊愕的双眸。
他似乎是听懂了宋家三父子在密谋些什么,也似乎是以为宋瑶在家,油伞掉落在地,他直接推开了门进去。
“阿瑶,阿瑶!”
身形清瘦的青年白着脸,雨水打湿他的发丝和衣衫,他的声音惊动了院内的三人,他们惊慌地朝他看来。
陆鹤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推开了三人闯入屋内,惊慌地四处寻找着宋瑶:“阿瑶,阿瑶你在哪里,阿瑶!”
而屋外,宋家三父子对视一眼关上了院门,拿起摆放在院角的农具,阴狠着脸朝屋内的陆鹤亭走去。
之后的画面司黎不忍直视。
那般高风亮节怀瑾握瑜的青年,死在纷乱砸下的农具下,死死握着手中的木盒。
血水从他身上汩汩涌出,那双清透的眸子中光亮渐渐暗淡。
青年依旧在低声呢喃:“阿瑶,快跑,阿瑶……”
青年的尸身被抬起,玉佩掉落在地,被宋家人捡起。
而他握着那木盒,被抛进池塘沉入那方污水。
虚空中的光幕缓缓关闭,晏行寂操控着灵力,将那根玉簪递到宋瑶身前。
宋瑶已经泪流满面,怔然看着那根玉簪,玉质剔透,即使经过二十五年的风吹雨打也依稀可见风华,也不知陆鹤亭那般清贫的人攒了多久的钱。
她蓦地笑出了声,可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
素手颤抖着拿下那根玉簪,她笑着望着那根玉簪,晏行寂说,那玉簪上有陆鹤亭的一缕神魂。
她用衣袖拂干净上面的污垢,轻轻抚摸着它,仿佛在触碰着自己的爱人。
宋瑶看了许久,末了将它簪到发髻之中。
她望向那具白骨,笑着柔声回他,“我喜欢,很喜欢。”
喜欢玉簪。
喜欢你。
“是我不好,那一天前我不该跟你说我在家的。”
那天之前她不该跟陆鹤亭说她不去学堂,她要在家干活。
倘若她不说,陆鹤亭不会去她家为她送生辰礼,不会听见宋父的密谋,不会闯入进去救她。
可那天她没在家,家中农活她很快便干完了,趁着上午未曾下雨便上山采药。
她想多卖些药换钱为他置办一身衣裳。
她看着那具白骨,低声呢喃着:“他们所有人都说是你找陈家献上我的,一个人易容成你的模样,他戴着你的玉佩,我没分得清。”
“在灵堂上他亲手将我按进棺中,他用着你的脸对我说‘我教你读了五年书,你也该回报我了’。”
“我挣扎着,可你亲手将我捆起来,蒙住了我的双眼。”
“后来我死在那里,再次清醒之时,我已经破棺而出杀了所有的人,陈家满门,我爹,我哥,他们都死了,我亲手杀了他们,一把火烧了整个陈府。”
“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被炼制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会嫌弃我丑吗?”
“是我识人不清,二十五年来一直被仇恨蒙蔽,竟然还错恨了你这么多年,险些酿成大错,你若是在,一定会生我的气吧。”
宋瑶一字一句,将那二十五年前的真相亲口说出。
那些荒谬、可悲、可恨的真相。
她说完那些真相,朝司黎看了过来,唇角虽是挂着笑意,眸中却满是释然与悲哀。
宋瑶俯身,跪地朝她轻轻叩首。
司黎抿着唇看她,仿佛是知晓了她要去做什么,别过头不忍看她。
随后她听见宋瑶说:“小姐,谢谢你。”
谢谢你这五年的照顾与保护,谢谢你将我从这茫然的仇恨中解脱出来。
清风拂过,吹动杂草发出萧瑟的声音。
宋瑶侧身躺在那白骨身边,素手搭在他的身前,亲昵地靠在他颈窝处。
她唇角带着笑意,柔声道:“你之前问我生辰想要什么,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是骗你的,我想要的可多了。”
“我想要回到过去,早些踏进学堂的大门,骄傲地告诉你我要读书。”
“我想要多学些医理……多卖些草药为你治病,听你为我讲那些诗经典赋,看你在学堂上教那些孩子习字诵文。”
“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还想嫁你为妻,我们买一处宅院,我努力入朝为女官,你在家好好教书,只有我们两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