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长睫敛下遮住眸底的情绪,颇有些落荒而逃。
司黎无空关注他,面上虽然淡定,但混乱的大脑还是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晏行寂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她有神器认主吗?
可沧溟镜当年就消失了,在她死遁后这三百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身上哪还有什么神器?
但他的话……又格外合理。
若只是为了抓住她,不必出动十二时方盘,只四大护法随意来一个都可以轻松桎梏她……
所以,提前在江阳县城西布置十二时方盘,专门抽取另一个陌生人的记忆打造幻境,目的不是抓住她,而是为了将她困进十二时方盘。
而那个被抽取记忆的人,这个幻境真正的主人,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吗?
为何抽取的是她/他的记忆?
魔族又是搞出来结魂引,失败后又将她引到江阳县,出动四大护法和十二时方盘。
若真如晏行寂说的那般……
魔域不仅有人知道她是阿黎,还知道她没有心。
只是魔域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虽是阿黎,但沧溟镜早就从她身上消失三百年了,十二时方盘就算把她炼化也什么都得不到。
司黎苦笑一声轻抿着手中的茶,茶水早已凉透,流入肺腑之间满是凉意。
一阵寒风吹拂而过,不知何时又悄悄下起了蒙蒙细雨,寒意阵阵袭来,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院中的梨花在连续的雨天早已凋落完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张牙舞爪伸向虚空。
***
这场细雨一直下到酉时,雨势已经渐渐转大,而陆鹤亭始终未曾回来。
三人坐在凉亭内齐齐沉默着,司黎抬眼看着早已黑透的夜幕,雨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往日这时候几人应当已经吃上晚饭,就坐在亭内吹着晚风看着雨势。
而如今,酉时已到,一早便外出的陆鹤亭还未回来。
不过是去买个礼物,路程也算不上长,他怎么会拖得这般久?
晏行寂依旧一副淡然模样,仿佛对当前的一切都已经料想到,毫无意外地一口口抿着早已凉透的茶水。
司黎与容九阙隔着夜幕对视,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与不安。
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便要拿起斗笠披上,刚刚站起身紧闭的院门发出闷重的“吱呀”声,像是许久未曾打磨过的钢丝般沙哑,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司黎抬眸看去,娇小的身影背着竹篓,披着的斗笠撑开将人影遮盖的严实,在夜幕中像是个鬼鬼祟祟的盗贼一般。
她仔细看了一眼,不确定地开口:“阿瑶?”
可宋瑶不是说今日要在家干活吗?
来人身影一顿,反身关上门急匆匆冲进凉亭之内,司黎上前帮她解下背上的竹篓,里面沉甸甸的满是各式各样的草药,也不知她一个身形如此纤瘦的女子是怎么一路迎着大雨背回来的。
宋瑶衣衫已经被淋湿,裙摆上满是泥泞,任由司黎帮着她擦着身上的水渍,“今天在家很快便干完了农活,于是出去挖了些草药,你们还没吃饭吗,鹤亭呢?”
司黎的动作顿住,宋瑶环视一圈,屋内昏暗并未亮灯,晏行寂和容九阙都坐在亭内,往日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吃饭,可如今亭内并未准备饭菜。
“鹤亭呢?”
宋瑶接着问,乌黑的眸子瞪大。
司黎摇头:“去县里了,还未回来。”
宋瑶怔愣住,喉口莫名干涩,朝院内望了一眼,只瞧见黑沉沉的雨幕,云层中又悄然浮现隐约的雷声。
随后一道惊雷炸开,突然的声响似是吓到了她,少女的肩膀猛地一缩,慌张地移回视线抢过司黎手中的斗笠。
“我去找他,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他身子骨那么弱,外面刮着这么大的风……”
“我去找他,他一定是被困在路上了,我要去找他……”
她不住低声呢喃,自言自语仿佛这样便能掩饰自己内心得慌乱,斗笠被披在身上,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毫不犹豫便要往瓢泼大雨中冲去。
一双手从身后拉住她的胳膊,宋瑶惊慌回眸,黑眸中已经盈满水光,泪眼模糊的模样让司黎一怔。
“阿黎……”
“阿瑶,你等会儿,我们一起去。”
司黎无奈叹气,拿过墙上挂着的备用斗笠递给晏行寂和容九阙。
容九阙爽快接过,晏行寂沉默一瞬,盯着司黎黑沉沉的眸子也接下了斗笠,随后高大的身影起身披上斗笠。
两人身形高大挺拔,斗笠不能完全覆盖,依旧露出一截手臂和长腿在外,但眼下并无合适的避雨物件,修为也被限制无法施展避水决。
司黎一边穿戴斗笠一边道:“我与晏行寂一同去县上找,阿瑶你与阿阙一起去村里,我们分开去找,这样效率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