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在宣霓湘身边,想要伸手去拉宣霓湘的手,瞧见自己遍布血水的手后,怔愣了一瞬将双手收了回来。
“对不起……忘了你最爱干净。”
她使劲在衣裙上擦了擦,确保自己的双手一如既往白皙干净后,小心翼翼握住宣霓湘的手,一如当年那般模样。
弥裳双眼通红,笑着呢喃道:“你说你可笑吗,我以前就说……你是个烂好人,总是毫无保留相信别人,迟早会吃亏,没想到你还真吃了大亏……”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以前我说要为你寻个好夫君……要好好庇护你们宣府,我一件都没做到……”
宣府所有人都对她甚好,她真的好喜欢那里,喜欢所有人,想要与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尽自己所能庇护宣府太平一生。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弥裳不执着于让宣府长命百岁,只希望他们都能安然过完这一辈子。
可一切都在她走后崩塌。
她不该走的。
她应该留下来,照顾好宣府,看他们都寿终正寝后再去修炼渡劫的。
弥裳悔恨了百年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我做了好多错事,你一定会生我的气,肯定又要骂我……罚我抄经文了……”
“我害怕……所以这一次,我不见你了……”
“宣姐姐,我能赎罪的……只有这些了……”
这一场荒谬的杀戮由她开始。
也该由她结束。
漫天的白光从弥裳丹田而出,随后是无数零零点点的星光,随着那道白光飘散虚空,温暖如春的灵力磅礴强大,昏暗的天地间满是荧光。
星星点点,璀璨夺目。
而随着那些星光的扩散,弥裳的身影逐渐虚化。
司黎一怔,喉口哽涩,有些说不出话。
弥裳……散了修为,渡这些年杀害的人往生。
用自己的三魂七魄为引,为他们铺就一条超度之路。
可她会神魂尽散。
虚空之中传来她的声音:“司黎,告诉宣姐姐,她很好,可以配得上任何人,但日后找男人要擦亮眼,可莫要被骗。”
她的声音带着俏皮,轻松地仿佛坦然赴死的不是她一般。
“顺便跟她说,我的恩情已经报完,渡劫去了,别再找我了……”
司黎怔然地看着那美艳至极的女子化为一缕缕碎片消散在黑夜之中。
仿佛从来没来过一般。
那漫天的萤光照亮黑夜,越飘越远。
身后传来晏行寂与容九阙的声音:“阿黎。”
司黎回身去看,只见两人的衣衫遍布血水。
而他们的身后,横亘着两具尸骸。
是罗喉与刑渊,却独独没有魁羌。
晏行寂微抿唇瓣,有些无措道:“阿黎,罗喉与刑渊拦住了我们,给了魁羌逃跑的机会。”
司黎自是没觉得有何,晏行寂与容九阙都受了伤,本就不宜再继续追逐。
她摇摇头,“无碍,我们——”
话还未说完,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原先空荡荡的心房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
有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迅速填满整个心房,流通过她的经脉。
“宿主,我需要你。”
机械的声音传来,在大脑里回荡着。
司黎喃喃出声:“……沧溟镜?”
可下一秒,眼前的光景扭曲,晏行寂与容九阙的面容模糊不清。
而她仰面倒下。
***
司黎醒来之时,屋内温暖点着熏香,一道清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黎,阿黎你醒了,哪里伤到了吗,有哪里疼吗?”
温凉干燥的手握上她的手背,她长睫轻颤着循着声音看去。
容九阙面容俊朗,眼窝处有些暗淡,看起来有些精神不佳。
他一连问出许多话,见司黎不回答,只是愣愣看着他,修挺的眉顿时皱起。
“阿黎,你如何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起身便要为司黎疗伤,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了他。
手背上的触感温软,容九阙顿时愣住,呆愣地看着眼前神情复杂的容九阙。
“……阿黎?”
司黎看着茫然的少年,鼻尖突然有些酸涩。
她昏迷之时做了一场大梦。
是沧溟镜预知的未来。
在那场梦里,容九阙……
死了。
尸骸遍地,漫天都是战火,残肢断臂渗出猩红的血水,天际灰白,映衬着遍地的血水散发着斑驳的幽光。
容九阙身着战甲,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跪倒在地低垂着头,线条清晰锐利的下颌血迹斑驳,一柄长枪自前胸贯穿,血水在身边淌成了一汪小泉。
他的周围都是尸骸,裹挟着血气。
光风霁月骄傲恣意的少年,九尾尽断,死在黑泥中。
九尾狐族被屠尽,妖族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