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这边虽然发展的比较慢,处处都透着点陈旧的气息,但这个城区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念旧的情绪,反而和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形成一种质朴厚重的独特氛围感。房东出门做个公交车有时候都能听见公车上的乘客大谈哪里又盖了新楼,哪里被拆掉重建,然后听他们回忆回忆自己十年前的记忆,在引起周围一片共鸣之后,哀叹一声“现在的人啊!”结尾,最后车上那一圈乘客脸上带着唏嘘的表情,三三两两的背着手下车。
这栋三层都是房东的,一起租了出去,他和收银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二楼。
“欢迎光临!”门口的迎宾喊了一句,旁边的房间“咔挞”一声应声打开,探出一张有些不修边幅的脸。
“你好......”那男人长相粗狂,脸型棱角分明,一双眉毛色黑浓密,带着点严肃的狂野。话说到一半,看见房东时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高兴的表情。
“谁啊?”这时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成熟,自带风韵。下一秒,探出门的脑袋就多了一个,女人看见房东也是一愣,眼角的细纹眯了起来,双眼闪亮亮地道:“是东东啊!”
“小舒姐。”房东应了一声。
“我说是谁呢,大早上的就来店里享受了,”小舒姐笑着将房东拉到一边的椅子旁,亲亲热热的挨着他坐下,抓了一把瓜子塞房东手里,“好多天不见了,干什么呢?”
男人也坐了过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浑身都是腱子肉,坐在一米七的小舒姐旁边硬是衬得女人娇小了几分。跟热情健谈的小舒姐比起来,旁边的男人就显得有几分寡言,坐在女人旁边沉默的像一座山。
“在家里待着呢。”房东凶戾的脸柔和些许,像融化的钢刀,转头跟男人问好,“小平哥。”
男人也笑了笑,一张严肃的脸上多了些褶子,看起来亲切不少,脸上带着一个黑框的眼镜,和有些凶悍气的脸格格不入。
小舒姐名叫方舒,跟张向平是夫妻,两人今年都四十多了,或许是两人没孩子,看着都挺年轻,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身上也带着股野蛮生长的劲,看着勃勃生机。
按年纪其实房东叫舒姨和平叔更合适,最开始也是这么叫的,但后来小舒姐硬是让她改了口叫姐,房东就顺便也改了口叫哥,从外貌上来看,这么叫确实要合适些。
要说起他们,真算得上跌宕起伏。小舒姐当年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一年就不干了,回小县城做了老师。小平哥二十九岁之前一直在当兵,结果二十九岁的时候有一次意外伤了一只眼睛,就退了,后来也回了小县城,跟小舒姐很快陷入爱河,没多久就结了婚。
他们俩前三十年窝在小县城里安稳度日,三十岁的时候不甘平凡,突然涌起一股豪心壮志开始追梦,说干就干。有能力有手段,可惜运气不好,创业好几次,次次前期都发展的风风火火,后来都因为种种原因黄了。
巅峰时期生意做的热火朝天,破产之后就两手空空来了S市,打算重新发展。
他们就是愈挫愈勇,屡败屡战的典型。
最开始房东和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们刚来S市没多久,普通话都不熟练带着些乡音。放在原来的城市不明显,但在S市就有些突兀了。
那天房东在公园里带着老太太打完一圈太极,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见他们拿着一个十年前流行的那种低音炮,跟着里面的录音一句一句地读。那低音炮还是当时流行的款式,房东也有一个,现在还摆在家里的书桌上。
房东闲来无事就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是在纠正口音。
旁边咿咿呀呀唱戏的老年团拉着二胡,也没有掩盖住他们的声音。
严格来说房东其实也不是S市人,他家里以前条件很差,小时候就是跟着一群同村的小孩在外面到处乱跑。那会儿山沟沟里的村子对教育这件事还没有现在这么重视,他那会儿也是一口的乡音,还跟着别人学了一口的脏话,全是方言,大概现在再让他听都听不懂。
其实小时候也不懂,只是跟着周围的大人有样学样,他都一点不记得了。当时年纪太小,这件事还是后来他爸妈打趣他的时候说的,房东一点记忆也没有,甚至一度以为爸妈是为了看他不好意思的表情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