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颜看她又想朝自己来,于是赶忙伸出手把她阻挡在了一臂之外。
“你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妖怪?”她在脑中斟酌了一番用词,但最后没能成功找到东西的替换语,便干脆就用这个听上去有些侮辱人的词语来发问。
少女看她这幅戒备的模样,原本就在眼中蓄着的眼泪即刻往外涌,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心上人抛弃然后抽抽搭搭的小姑娘。
“明明就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她的回话混着眼泪,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你是百山祖冷杉?”虽然对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说这话透着让人发笑的荒谬意味,但现在摆在纪知颜面前的事实就是如此荒谬。
“嗯。”少女见她因为这句而沉默下来,便又抓住空子走到了她身边,用白皙的手揪住她短袖的下摆。
“你……不是应该……死了吗?”纪知颜想起原本树枝的模样,确实是枯死了,但和现在娇俏的少女扯不上一丝关系。
她盯着又走到自己身边的少女,看她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便不再把她推开。
“我在山上的时候确实是要死了。我被大雪从母树身上脱离了下来,掉到地上快要饿死了,又被刺骨的冷风吹得到处跑,最后又被你踩了一脚。”她说到这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又哀怨地瞟了纪知颜一眼。
纪知颜的目光闪烁一番,最后停在房间角落里几乎看不见的灰尘上,又听见她开口。
“但我被你捡回来后就慢慢地活过来了,凝了凝精力,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是说,你遇到我之后就好了很多?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你真的很香。”她说着又把鼻子凑近纪知颜的脖子,呼出的气息扰得纪知颜别扭地后退两步。
纪知颜偏头闻了一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却没在杉木香中找寻到其他的气味。
何况这杉木香看起来还是眼前人散发出来的。
她又看到眼前的少女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些晶莹的泪花来。
墙上挂着的钟表里的时针走到二与三的中央,与窗外远去的摩托轰鸣声一起昭示着此刻已是深夜中的深夜。
是该睡觉了。
眉毛一挑,纪知颜觉得有些不符合她以前看到的文艺作品里的描述,她便把唯物主义抛到脑后,充满疑惑地开口:“你们妖怪也是要睡觉的吗?”
少女又撅了嘴,眼泪汪汪地看着纪知颜:“我不是妖怪,是杉树精!”
纪知颜看她这幅据理力争的样子,嘴角略微勾起,又敷衍地点点头:“好好好,所以你要睡觉吗?小妖怪。”
少女横她一眼,气呼呼地说:“要。”
——
冬天的北市是看不到太阳的,只能在带着黄黑颜色的雾气中找到隐隐约约的一团光圈,更不要说求一个晨光熹微阳光清透的早上。
纪知颜打开卧室门,去厨房倒了一杯冰咖啡。
咖啡的苦味与属于夏日的冰凉纠缠着,在这个冬天的早上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靠着餐桌,目光凝到客房的门上。
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对她说会有一只小妖怪睡在她家里,她肯定会把《辩证唯物主义原理》拍到他面前,然后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请他看一看这本书。
现在来看,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虽然小妖怪是妖怪,但也确实是她鬼迷了心窍把人家从江市带回来的,若是二话不说把人家赶走,就妥妥的骗婚骗爱渣女行径。
缓缓吧。
一杯咖啡见了底,纪知颜把杯子搁到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她顶着因为昨晚将近三点才睡下而出现在眼下的青黑痕迹,轻柔地叩响了客房的门。
“我去做早饭了,如果你要吃,就得准备起来了。”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和,透过门板叫醒躺在床上的少女。
纪知颜在门口站了片刻,准备走开的时候听见房里传来微弱又黏糊糊的一声嗯。
带着懒意和独属于女生的细腻。
将近一个月没动过火的厨房终于等到它的主人,纪知颜接了一锅水,放在燃着蓝火的灶上烧着。
她把放在橱柜里的面条拿出来,习惯性地抽了一人的量,又顿了顿,再抽了一把加进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与泡泡的开水中,用筷子搅了搅,看到面条没再待在一坨,她便拿出了两个碗,往里加着麻辣鲜香的调料。
北市不是个嗜辣的城市,但纪知颜是川市人——虽不知道爸妈在哪处,但从小在川市的福利院长大,应该也能算是那里的人。
她只往一个碗里加了辣椒,又另找了个小碟子盛了辣椒放到了餐桌上。
热气从锅里升腾,给装修冷淡的家里添了些真实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