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脸上的惊讶比满脸泪痕的代思言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多。
不过想归想,要真有人跟她说纪知颜干出这种事儿来,她能第一个就告那人造谣。
但是从昨天纪知颜被人发现晕倒在北清的停车场里送到医院来之后,代思言就一直坐在纪知颜床边几乎没挪过窝,摆明了就是对纪知颜有些除了师生之外的意思。
程漾放下茶杯,右手撑住下巴,食指在下缘摩挲,脸上神情是在思索的样子。
“不用,我还好,我不回去。”
代思言开了口,程漾看不见她脸上神色,但动动脑子都能想到肯定是双眼含泪眼眶发红,像个小兔子一样。
要是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醒过来看到这么一个妹妹在自己病床前为自己担心成这样,她能原地起来给这妹妹跳个舞。
但是纪知颜吧,是不可能了,这位兔子妹妹的身份定位,可能最多就是个让杉晓瑟看了之后生气的悲惨工具人。
“哎……”
程漾原本摩挲下巴的手上移扶着额头,她微微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代思言的时候视线里带了几分可惜。
“叹什么气?医生说了纪教授要不了多久就会醒,别叹气。”
一道声音忽的插进来,程漾抬头,看见张芊握着手机走进来。
“她接电话了吗?”程漾站起身,面色终于现了些关切和焦急,她朝张芊走了两步,却看到张芊摇了头。
“她要干嘛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你说她拉黑纪知颜我能理解,不会连带着我们也一起被她拉黑了吧?”
程漾说着就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她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皱眉听着尚未被接起时规律的嘟嘟声。
窗外有只蜜蜂撞到玻璃上,翅膀扇动让人好像看见了嗡嗡声,程漾有些烦躁地挥挥手,一分钟过去了电话也没被接通。
“不会吧?虽然她和纪知颜——”
声音戛然而止,是张芊伸手捂住她的嘴,她握着手机的手还悬在空中不上不下,和现在还在撞玻璃的蜜蜂有几分相似。
张芊眼珠往代思言的方向斜了斜,程漾跟着她看过去,意识到之后点了头。
覆在程漾嘴上的手松开,她淡粉的口红拓到张芊的掌心,她有些抱歉地笑笑,伸手扯了几张纸递给张芊。
张芊接过,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缩了缩。
“我们去她家找她吧,我担心出什么事了,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张芊把掌心里的淡粉擦干净后把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她准心不准,纸团磕到垃圾桶的边缘之后踉跄了几下才顺着垃圾袋往下滑。
响声窸窣,塑料袋子脆脆的质感通过声音传出来,程漾敛眸思索了两秒,而后才抬眼向张芊点了头。
“好,走吧。”
她转身提了包,走到代思言身边,但她还没开口,代思言就转身抬头望着她。
“你们有事就走吧,我在这儿守着老师,别担心。”
她的脸上不出程漾的预料,眼眶像被烟熏了一般红,眼眸里也像是藏了六七月的江南一样水汽袅袅就差雾气缭绕。
原本白净的脸上因为从昨天到今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而红一块白一块,看上去有些狼狈。
“那好,我们走了。她现在也还没醒,你要不睡会儿觉吧。”
程漾道别之后又不忍心看着她顶着这副惹人怜爱的脸跟望夫石一样坐在纪知颜床边硬捱,又开口劝她去休息。
但代思言只点头,脚下却没任何动作,程漾轻浅地叹了口气,转身抓了张芊往门外走。
——
“杉晓瑟,开门。”
关节叩上大门,笃笃的敲门声在走廊里回荡,两人的身影印到墙上,花色斑驳的大理石墙面由内而外地浸出丝丝凉意。
直至走廊里又安静下去,门内也没动静传来。
程漾上前一步把耳朵贴到门上企图听到几丝动静,她双手趴到门上,聚精会神地像是在窃听情报。
张芊嘴角扬起了一瞬,她强压下笑意之后走上前握住程漾的手腕把她拖开,又抬手直接用手掌拍门。
“晓瑟,你在家吗?”
除了张芊刚才邦邦的拍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空荡的走廊和楼梯间里若有若无的呼啸风声让两人皱起了眉。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顿时周遭落针可闻,程漾掏出手机再试图拨通杉晓瑟的电话,结果在又一次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里摇了头。
她今天已经给杉晓瑟打了十七个电话,微信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条,但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思绪蔓延,周身的静谧恍若化成了障眼的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清真相,空气被压缩,程漾不自觉地大口呼吸,她双手攀上张芊的肩膀,颤抖从她发冷的指尖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