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曲子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得含糊不清,但调子却极为耳熟,祁君奕沉思了片刻,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她发烧那晚,傅锦玉哄自己睡觉时哼的曲子吗?
她不禁心软了几分,清冷的嗓音也柔了起来。
“傅小姐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曲子吗?”
傅锦玉也不吝啬,大方道:“是张文成的《游仙窟》。”
祁君奕的明眸中露出几分茫然。
“殿下不知道吗?那我把词念给殿下听听,”傅锦玉眉梢一挑,念出第一句,“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
祁君奕并非是真的是清风书院那群夫子口中的庸才,她其实文采极好,听到傅锦玉的话后,不禁皱了眉头。
是……是她多想了吗?
这词……这词好似不太对劲。
可傅锦玉的神情极为正经,仿佛念得是古代大家的著作。
祁君奕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听下去。
“……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痠痜,心中结缭……”
傅锦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冰凉的手捂在了她嘴上。
那手的主人面红耳赤,似羞似恼地道:“傅小姐,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怎的听、听这种……”
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淫词”二字。
可偏偏那位小姐没有半分悔改之意,反而眉梢轻抬,冲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落在掌心,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痒意。
祁君奕吓得马上缩回了手。
雨水拍打着竹叶,淅淅沥沥,风吹着火把的火光晃动了一下,落在祁君奕的眼中,是小鹿般的澄澈可怜。
傅锦玉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再逗她了,坐直身子,问:“殿下不是喜欢看闲书吗?先前难道没见过这种?”
祁君奕的确没有见过,于是实诚地点了下头,只是耳尖依旧红得厉害,甚至都不敢和傅锦玉对视。
“我亦爱看闲书,刚刚那只是无意间看到的,但那时不知何意,只是因为觉得好玩便记下了,但并未同人说过。后来晓得了意思,便更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稍稍一顿,桃花眼一横,看向祁君奕,似有笑意,“殿下是第一个。”
其实傅锦玉这话经不起推敲的,但祁君奕不愿意在那种东西上多想,于是信了,嗫嚅道:“那、那种东西,傅、傅小姐往、往后莫、莫要再提。”
傅锦玉一只胳膊搭在美人靠上,微微歪头,眨了下左眼,俏皮道:“殿下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提。”
这事也就翻过去了。
傅锦玉把头枕在手臂上,晃晃头,似小儿学语般道:“等雨亭中等雨停,何时雨才停?”
这该是烦闷之时的牢骚语,可她念出来却极有趣味,如念诗一般。
祁君奕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
傅锦玉突然抬头,正好对上祁君奕来不及躲闪的目光,她眉眼一弯,狐狸似的狡黠:“殿下刚刚是在偷看我吗?”
祁君奕不语,但白皙的脸上却如抹了胭脂一般绯红。
傅锦玉挺直腰板,看着祁君奕,含着笑意,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告知殿下,你无论何时都可以看我,我绝不生气。”
她眨了下眼,又补充一句:“所以,你用不着偷看。”
祁君奕脸上的“胭脂”更厚了。
偏生那位大小姐毫不在意,反而凑了过来,伸出白嫩的指尖在祁君奕脸上一抹。
祁君奕只感觉到一点凉意一闪而过,随后就见那位大小姐嘴角带笑,意味深长道:“殿下是病了么?怎么吹着冷风,脸还那么烫呢?”
祁君奕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傅锦玉终于良心发现了,不再逗她了,往后仰了一些,正色问:“还记得我答应过殿下的事吗?你背我来竹林,我就告诉你为何我知道你会轻功,眼下,殿下想知道答案吗?”
老实说,祁君奕已经忘了这件事,不过经她这么一说,祁君奕便点了下头:“还请傅小姐告知。”
傅锦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支短笛,在手中转了几圈,随后丢给祁君奕,嬉笑道:“那就请殿下先吹奏一曲再说。”
祁君奕接住短笛,借着火光,她看清了短笛的样子。
玉做的,通体为淡青色,末梢系着一条带有白玉珠的翠色流苏,此刻正有风吹过,那条流苏晃动着,白玉珠泛着淡淡的光芒。
祁君奕握着短笛的手微微一颤,缓缓将笛身翻转,指尖擦过尾部的那一个字,瞳孔一震。
“殿下,想起来了吗?”傅锦玉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