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夜打斗时,伤着了,祁君奕越发想念她。
太子府大门紧闭,府前挂着两个纸糊的白灯笼,白绫悬缀在屋檐下,想来是太子死亡的消息传到了府中。
祁朔的葬礼,新帝继位大典,祁闵正等人的葬礼,她通通不想管。
祁君奕眼下只想见傅锦玉。
她站在深黑色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位穿着白衣,额前拴着白布的男子,他见着祁君奕,竟也不意外,把门彻底打开,随后抬手行礼。
“臣徐子墨,见过陛下。”
继位大典虽然尚未举行,可祁朔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了,徐子墨这么叫也没错。
祁君奕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是来给太子殿下上香的吗?”
祁君奕嗫嚅了几下:“……是。”
府内一片素白,白绫混在雪中,乍一看,竟似一体的。府内偶尔碰见的几个下人,也都一身白衣。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纸钱味。
灵堂上停着一口棺材,白绫被风吹的飘扬,在阳光下泛着一圈暖金色的光,袅袅白烟混在灵堂的白绫周边。
灵堂中跪着一位女子,祁君奕走近后,发现不是傅锦玉,似乎是祁闵正的那位小妾。
祁君奕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她只是在低头的那一瞬,与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上了。女子面色苍白,浅褐色的眸子中盈着水光,却不见半点恨意。
“陛下。”
徐子墨点燃三根青香,递给祁君奕,她恭敬地三拜,随后将香插进小香炉,回过身来时,她对着阮芙低声道:“抱歉。”
徐子墨轻轻一叹:“陛下莫要多虑了,这是太子殿下自己选择的。”
阮芙忽而抬头看向他,但什么也没说,最后低下头,慢慢地烧着纸钱。
徐子墨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要带她去别的什么地方,祁君奕看了看阮芙,跟着他走了。
路上,徐子墨忍不住开口絮叨:“陛下,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殿下其实不喜欢那个位置的,他只想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我信的。”祁君奕低声应到。
她的确信的,灰白色的大雪中,她看见了祁闵正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和利欲熏心的祁闵昭不同,里头很干净,似是长明山上的溪水。
徐子墨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您信就好。”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您素来仁善,阮姑娘与殿下两情相悦,为他守灵是……”
“可以的,”祁君奕打断她,“我不会为难太子府的。”
顿了下,她补充道:“三皇子府也是。”
至于徐、卫两家,她无法保证,毕竟他们身上背着楚归舟的命,她不能让师父心寒,而且楚岚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徐子墨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喃喃道:“您当真是善良。”
不给祁君奕说话的机会,他指向面前的一间小院子,道:“这是太,傅小姐住的地方。”
“多谢。”
徐子墨颔首,转身离开,仿佛他只是个带路的人。
院子积了层厚雪,年秋和年冬正在扫雪,余光瞥见祁君奕来了,她们便放下扫帚,恭敬行礼。
“见过陛下。”
祁君奕张了张唇:“……你家……”
“我家小姐不在府中,”年秋语气淡淡的,“也不在傅家,她说要去和您初次见面的地方。”
祁君奕喃喃道:“长明观吗?”
年秋没说话,继续和年冬开始扫雪。
——
祁君奕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在天黑前骑马赶到了长明观,风吹的她脸色煞白,伤口被冻得没知觉,也不知有没有出血。
开门的小道见到她,是有些惊讶的,甚至都忘了行礼,直到祁君奕因凉风咳嗽了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可需要小道去请观主?”
祁君奕不想兴师动众,于是摆了摆手,只是轻声问道:“傅小姐来过吗?”
小道想了想,摇头道:“先前守门的师兄去吃饭了,小道并不知晓,若是您想知道,小道可去寻师兄来。”
“不必了。”
祁君奕拒绝了,她想,若是傅锦玉想见她,那自然会在显眼处等着,若是不想见她,那么肯定不会轻易让人看见的。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青芜桥走去。
她们的确是在长明山相遇的,可傅锦玉具体说得是哪儿?她也不清楚,只能一处一处地寻找。
天边压着一抹金光,但天色灰中带蓝,似乎不久又要下雪了,那抹光也被衬得黯淡了。
青芜桥的栏杆积了层厚雪,柳枝也近乎要被压弯,些许末梢都已经垂到了结冰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