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地道:“就算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来了,只要我就用毒,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祁闵正勉强扯了下唇角,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谢谢芙儿,时候不早了,睡吧。”
阮芙撇撇嘴,突然凑到了祁闵正的面前,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柔声道:“殿下,不要不开心了,芙儿在这儿,芙儿会永远陪着你的。”
祁闵正沉默着,并不意外阮芙看出他的心里想法,毕竟她素来通透,哪怕傻乎乎的,在猜人心思上却也是格外敏感的。
许久后,他阖了阖眼,低缓的嗓音响起。
“你还记得我很久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哪个?”阮芙有些茫然,“殿下同我讲过太多故事了,我一时之间想不到殿下说得哪个。”
“两兄弟的那个。”
阮芙眨眨眼,恍然大悟。
祁闵正曾在一次噩梦惊醒后,同她说了个故事,大意是讲一个富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小妾生的,聪明非凡,特别受富商喜爱。小儿子是正妻生的,虽然名义上该由他继承家产,可他在大儿子面前显得很愚笨,很不讨喜。
不过虽然正妻不喜欢小妾和大儿子,但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特别好,大儿子经常会给小儿子带些好玩的东西。
然而有一天,正妻终究是坐不住了,她看自家儿子和大儿子关系好,就拿了一盒有毒的糕点给小儿子,让他给大儿子吃下……
“你还记得结局吗?”祁闵正轻声问道。
阮芙颔首:“记得,小儿子不忍心看大哥死掉,就偷偷换了糕点,还把这件事私下告诉了大儿子。大儿子想了个法子,将正妻好好惩戒了一番,于是正妻就不敢再害人了。两兄弟关系一直很好,他们长大后便相互扶持着,将富商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祁闵正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声惊雷闪过,他才动了下唇。
“我骗了你。”
“小儿子因为害怕,只是换掉了糕点,但并没有告诉大哥,”他的嗓音有些哑了,“大哥最后还是死了。”
长大的只有小儿子一人,他的大哥永远留在了小时候。
风撞开了窗户,大笑着冲进来,携了冰凉的秋风,吹的人身子一颤。
“我去关窗。”祁闵正淡淡地开口,而后慢慢下了床,伸手将窗户合上,指尖染了雨水,是刺骨的寒意。
他无端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灵堂,小小的棺木,幽暗的烛火,两侧白绫飘飘扬扬,穿堂风一过,空中便弥漫着一股香火味。
他跪在地上烧纸,火舌一卷,盆里的纸钱就变成了灰烬,风卷了点灰烬飘荡起来,落在手背上,是轻柔的凉。
烛火落在地上,黑黝黝的影子晃来晃去。
心里猛然一抽,祁闵正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是个罪人。
他害死了祁君夜。
“殿下,不要难过,”腰上突然多了双手,女子的脸贴在了后背,带着些许安慰的意味,“殿下,不是你的错。”
虽然祁闵正不想让阮芙知道那些宫里的腌臜事,可阮芙毕竟不是傻子,或多或少还是听说过了,再结合祁闵正说的故事,不难猜到事情原委。
“是我的……”祁闵正动了动唇,“我本来可以告诉他的……可我不敢,我怕母后出事……我以为,只要换掉糕点就好了……”
可他还是死了。
跪在他的灵堂前,他该哭的,可他的眼睛却是一片干涩,他只能愣愣地看着灵堂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心也好似被随着那烛火荡了起来,扯着浑身的经脉都痛了起来。
跪了没多久,徐梦娴就带着他回去了。
门关上,她捏着着他的下巴,神情冷漠:“怕了?”
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愧疚,他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家母后,那夜有雨,雷光划过,他看见了母后眼底的神色,深邃如寒潭。
“怕什么,又不是你杀的。”
她松了手,唇角一抿,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是四公主的生母杀的,和你这弟弟可没关系。”
他愣愣地看着她。
“你只是个不听话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明白了,她是在怪他换掉了糕点。
他不听话了。
也许那糕点原本就没有毒,她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听话,可让她失望了,他还是为了那所谓的兄弟情违背了她的命令。
“你是太子,”她嗓音冰凉,“你不能任性。”
“好好反省吧,正儿。”
她转过身,拉开门,风雨声大了,吹得他浑身冰凉。
当年的风好像吹到了现在。
祁闵正觉得手脚冰凉,像是置身冰窟,唯有身后人能给她一点暖意。
他垂着头,喃喃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救不了大哥……如今也救不了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