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娶阿锦呢,就这么死了,有点不甘心。
好在祁素柔没听见她的回答也不生气,她兀自地笑道:“我母亲杀了你大哥,于是她被处死了,而我及笄后被送去和亲?”
祁君奕没说话,只是这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祁素柔笑意更甚,可眼底却是一片荒凉,像是燃尽了一切,只余下一撮灰烬。
“他们不好,他们扭曲事实,他们在骗你,”她冰凉的指尖落到祁君奕的脸上,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那般小心,“你太可怜了,我来告诉你实情好不好?”
她不给祁君奕说话的机会,直接收回了手,沉思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从哪里讲起来。
“怎么说呢?后宫的女人中,祁朔只爱你母亲,别的都是为了平衡朝廷势力才纳的,我母亲亦是,甚至我的出生,也是如此。”
她稍稍一顿,目光瞥向祁君奕,隐约带了几分同情:“不过似乎现在,他也不爱你母亲了。”
祁君奕抿了下唇。
“那时,祁朔对你母亲极好,对你大哥亦是如此。你大哥甚是聪慧,过目不忘,无论再难的书,他只要看一遍就会记下,夫子那时也是极喜爱他的。”
“但大哥为人良善,对我们极好,他给我带过许多稀奇玩意儿,我记得他送了我条极为好看的鱼儿……”
“也许不该随便请大哥吃东西的,”她的语气忽而变得惆怅,“那日下着雨,我带了母亲做的芙蓉糕给他,他从不疑心我,拿起来就吃了……”
她阖了阖眼:“那日,大哥面色苍白,嘴里全是血……”
眼前似乎划过一道闪电,她看见大哥苍白的面,血流了一地,可听见她的哭声,他却尽力挤出一个笑。
“四妹,不哭……不哭……”
后来他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过。
祁素柔突然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恐,但在映入祁君奕的脸后,又变得柔和,她轻抚她的眉眼,柔声道:“你和大哥长得很像。”
祁君奕却因为这句话苍白了脸。
她抿了抿唇,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所有人都说,是我母亲下的毒,可我母亲很喜欢大哥,怎么会害他呢?”她垂下眸子,突然伸手拨动了下放在火盆里的烙铁。
火光落在她眼里,是一片猩红。
“所有人都在说着虚伪的谎言。”
“于是我母亲被赏赐了毒酒,”她拿起烙铁,“我母亲拼命地解释,可没有人听她的,她被按着灌下了毒酒……”
她朝着祁君奕走来,一下扯开了祁君奕的衣领,露出右边精致的锁骨,冰冷的指尖轻轻一点,那绑着的人颤抖了一下,目露惊恐。
“……母亲抱着我,吐出的血落到我手心,是热的,有点像我流出的泪……”
烙铁突然落在锁骨上,祁君奕霎时出了一身汗,她疼得死死咬住了唇,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
伴着血肉焦糊的声音,她听见女子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
“……母亲在我怀中渐渐变得冰冷,那时我小,抱不动她,于是她摔在了地上……后来祁朔把她的尸体带走了,从此后,宫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烙铁被丢进火盆,落出了两三点火星,在祁君奕眼中一闪而过,随后又只余下模模糊糊的光影,她想说什么,可只是稍稍抬头,就彻底失去所有力气,晕了过去。
祁素柔看着眼前晕过去的人,像是觉得很无趣一样,“啧”了声:“这就晕了?我以前在宫里日日受欺负也从没晕过,你还真是金贵。”
她瞥了眼祁君奕的锁骨,血肉模糊,烙上的字根本看不清,可她还是笑了,低低地呢喃:“这是你欠他的。”
她伸出手,想把衣领给祁君奕掩上,然而指尖刚碰到衣领,她却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那隐隐约约的一圈白色上。
她指尖一顿,随后将衣领往下扯了扯,白色的布料映入眼帘。
裹胸布……
祁素柔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手松开了衣领,转而挑起了祁君奕的下巴。
她此刻才注意眼前的人是如此的清秀。
也许是因为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没有长开,所以她觉得眼前人就是那人长大后的样子,可这位分明是个女子,怎么会和他长大后一样呢?
也许会吧,祁素柔并不清楚,因为那人还没来得及长大。
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那个人的笑容,阳光一般的灿烂,他自信又骄傲地道:“我妹妹日后一定会是个大美人……”
指尖下的肌肤明明是冷的,可她却似被烫到了一般,骤然收回手,她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间意识到,这人不是来代替他的,这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