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人一溜烟冲了过来,从祁闵昭身边穿过,带来一阵风,伴着香火味,呛得祁闵昭咳了几声。
下人们追了过来,看见祁闵昭后连忙停下脚步行礼。
祁闵昭没管他们,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就见那白色的小人跪在了棺材面前,带着泪痕,怯怯地看着自己。
管家上前一步,把那小人拉起来,笑着打破僵局:“小姐,您不是赵姨娘名下的,不用为她披麻戴孝的。”
祁闵昭这才注意到,小丫头身上穿的不是孝服,而是大人的白衣,还胡乱缠着几块白布,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怎么回事?”祁闵昭沉声问。
小丫头吓得往管家身后缩了缩。
管家解释道:“殿下,小姐想为赵姨娘披麻戴孝,但是小姐并非赵姨娘名下的,这不合规矩,而且小姐还小,在灵堂里待久了,难免冲撞,我便自作主张将小姐带到了另一处院子。”
但很明显,小丫头跑出来了,还不知从哪儿整了身奇奇怪怪的衣裳穿着。
祁闵昭眉头一蹙,冷声喝道:“胡闹,还不快回房待着。”
小丫头眼泪汪汪的,但却没有动,固执而又倔强地看着他。
祁闵昭不想管这些糟心事了,一边离开,一边吩咐道:“把她带回房里关着,直到赵姨娘下葬再放她出来。”
“是。”管家应了声,弯腰去抱她,小丫头自是不干,拼命挣扎着,慌乱之中,咬了管家一口。
听见声响的祁闵昭回过身,冷着脸盯着小丫头,怒喝道:“你到底在闹什么?非要打你一顿才老实是不是?”
小丫头怔怔地看着他,没动了。
管家倒也没生气,把小丫头抱起来,朝屋外走去。
路过祁闵昭时,小丫头忽而伸手拉住了祁闵昭的衣袖。
管家吓了一大跳,连忙要把小丫头的手拉回来,生怕祁闵昭就生气了。
祁闵昭的确生气了,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看向小丫头,心里思索着该如何罚她,就听见小丫头怯怯的声音传来。
“爹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祁闵昭怔了一下,他凝视着小丫头的面孔,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男孩的样子,他躲在大殿的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一位女子喝酒。
喝酒伤身。
他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却终是没说一句话。
但女子还是注意到他了,回头看来,眼神淡淡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在此处作甚?”
他从柱子后走出来,怯怯地喊:“母妃……”
女子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兀自倒了一杯酒饮下,嗓音轻了些,似是被酒水洗松了喉咙:“没事就离开吧。”
“我不想看见你。”女子说得直白,微微阖了阖眼,眉头微蹙,好像真的是因为见了他而烦心。
他于是只好离开,走出屋子后撞见了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太监,过分阴柔的面孔,见了他,便不卑不亢地行礼。
可小孩素来敏感,他能感觉到太监面无表情的脸下藏着一丝怨恨。
他不怪他,毕竟连屋子的女子都是怨恨自己的,更何况他呢?
太监行完礼后便进了屋子,他本该离开的,可脚下却似生根了,动也动不了,太阳有些燥热,晒的他眼前发昏,思索许久,他慢慢挪步到了窗沿边的阴影里藏着。
屋内隐隐约约有着压抑的哭声。
“抱歉……抱歉……”女子的嗓音因哭泣变得沙哑。
“是我自愿的……不要难过……能陪你,我已是知足了……”
他忍不住踮起脚尖,隔着半掩的窗,向屋内看去。
他看见了搂在一起的人。
这是不合规矩的,他的心跳的快了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言的难过,他太小了,他不知为何难受,他只是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她该讨厌我的。
风吹得蜡烛一晃,祁闵昭回过神,低头看着还拉着自己衣袖的小丫头,心里一揪,哑声道:“不讨厌……”
第一次,他伸手将小丫头搂紧怀里,很轻的一个,像是抱着一团棉花一样,他下意识出言:“怎么不晓得多吃点?”
小丫头被祁闵昭的动作吓住了,她愣愣地看着祁闵昭,许久后才低低地回一句:“花儿知错了。”
“花儿?”祁闵昭愣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给小丫头取,他隐约记得那时喝得大醉,管家抱着小丫头来询问,他看见院中的花开的正好,于是随口说叫“花”。
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后悔,他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这个名字不好,我待会儿重新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小丫头懂事地点点头。
祁闵昭要抱着她离开,但小丫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姨娘……”